

作者简介:
东香人,真名朱双顶,一个中国传统文化爱好者,以读书为乐,不时写点随笔、札记、散文、诗歌等,近一年多在数个微信公众号发文二百余篇,多次获奖。

宋词创新求变两大家
作者|东香人(中国)
在中国诗歌史上,唯一堪与唐诗媲美的就是宋词了。而将宋词送到词史上无与伦比的巅峰地位,则离不开一大批杰出的词人大家,有宋一代自成一家的词人就有几十位。正是他们的不断创新求变、另辟蹊径,才凝聚成了宋词在艺术风格上的争奇斗艳,形成了婉约与豪放并存、清新与秾丽相竞的星光璀璨局面。今天,就来说说他们中的婉约派代表人物柳永与李清照,看看他们对推进宋词的发展作出了什么贡献。
“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柳永的“柳体”词何以达到如此受欢迎的程度?可以说宋词发展到柳永手中才发生重大变化。他大力创作慢词,从根本上改变了唐五代以来词坛上小令一统天下的格局,使慢词与小令两种体式平分秋色而齐头并进。他创用大量词调,使宋词体式完备,为宋词的发展和后继在内容上开拓了前提条件。尤其是,他从创作方向上改变了词的审美内涵和审美趣味,变“雅”为“俗”,着意运用通俗化的语言表现世俗化的大众生活情调,使宋词为平民大众所喜闻乐见。
柳词“所以传名者,直以言多近俗,俗子易悦故也”。“俗”才使柳词得以“传名”,成为“柳体”词的艺术风格。 柳词的“俗”,俗得有时代感。柳永的个人阅历,为其创作提供了直接的切身感受和丰富内容。他先后做过睦州团练推官、馀杭县令、晓峰盐场监和泗州判官等地方官,后官至屯田员外郎,被人称之为“柳屯田”,曾一度流落为都市中的浪子,经常混迹于歌舞楼妓馆,对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歌妓和市民大众的生活、心态相当了解,又经常应歌妓的约请作词,供歌妓在茶坊酒馆、勾栏瓦肆里为市民大众演唱。

柳永着力创作慢词,一改词的创作路数,变“雅”为“俗”,用容易理解的大众语言、易于接受的表现方式,描绘为时人所熟悉的人物、所关注的情事。因而他创作的词充满时代感,是当时社会生活现状的一个真实写照,多角度、多层面地反映出世俗女性大胆而泼辣的爱情意识、被遗弃的或失恋的平民女子的痛苦心声、下层妓女的不幸和从良的心底愿望、繁华富裕的都市生活和丰富多彩的市井风情等,体现了由“雅”变“俗”、以“俗”为美的艺术特色。
他的《定风波》一词中“早知凭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直道出女主人公因丈夫外出未归而忧愁苦闷之态。他的《满江红》一词“添伤感,将何计。空只凭,厌厌地。无人处思量,几度垂泪。不会得都来些子事,甚恁底死难拚弃。待到头、终久问伊看,如何是”,直白女主人公失恋之痛和难以割舍之念。 他的《望海潮》一词“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五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极尽杭州美景和民众乐事。
柳词的“俗”,俗得有社会基础。词原作为士大夫之间和宴会上歌吟,只是把玩雅兴之物。传入民间后被市俗大众所接受,而一时又不能满足所需。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柳永为迎合、满足市俗大众的审美需求,才变“雅”为“俗”,着意运用通俗化的语言表现世俗化的民众生活,获得满堂彩,出现“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中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的众星捧月之场面。他的《蝶恋花》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是景中含情,借酒浇愁,却落得怀念相思之人“终不悔”坚定情怀。
柳词的“俗”,俗得有章法。柳永不愧为词作大家,将“敷陈其事而直言之”的赋法移于词的创作中,以尽情地铺叙衍展,配之大量使用白描手法,充分运用生活中的常用口语和俚语,写景状物,言情叙事,使人既感到亲切有味,又易于乐于接受。铺述和白描成为柳词的主要创作方法。他的《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采用铺叙衍情层层递进,将送别过程及离别之愁描绘得如歌如泣。他的《少年游》“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归去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采用白描手法,就将自己晚年落魄潦到时茕茕独处的凄凉情景写尽,往事不堪回首。

相比柳词的“俗”,南宋最著名的女词人李清照,对宋词的贡献应该是体现在一个 “新”字的上面,新的结果就是别树一帜,创出了一种独特的神“愁”形“瘦”而清新奇隽的“易安体”,形成了婉约而不流于柔靡、清秀而具逸思、真情实感而清新自然、流传如珠而音调优美的自成一体的艺术风格。那么,李词的“新”究竟是新在哪里呢?
李词的“新”,就在于“别是一家”,新出了“易安体”。她从词的本体论出发,确立了词体独立的文学地位,认为词是与诗不同的一种独立的抒情文体,词对音乐性节奏感有更特殊的要求,词作只有保持自身独立的文体特性,才能不被诗所替代。为此,她对词的创作规侓进行了总结,写就了词论专著《词论》,形成了“别是一家”的“易安体”,对南宋中后期以至后世词坛创作都产生了深刻影响。
她的《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用直白的语言、铺陈的手法,融情于景,“声声含泪,物物关情,一字一泪,满是悲愁”跃然纸上,让人悲伤不已。
李词的“新”,还在于语言的清新素雅,是“不徒俯视巾帼,直欲压倒须眉”的新。她创作词,无论是写情绘景还是咏物,都不用华丽的色彩、富艳的词藻来装饰,而是用白描手法,创造出水墨画般的清婉透逸的意境,精妙清亮,风韵天然。
她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虽只有六句,却几度转承,通过侧面的听觉、视觉的主观感受,在一问一答之间,“花在人前花含愁,人在花前人消瘦”之景之情翩然而至。
李词的“新”,更在于情感丰富,是赋于自然朴实之新。这与她个人的人生经历是分不开的。作为南渡后的词人,她的一生既享受过幸福,也饱经磨难。十八岁就嫁得如意郎君,早年琴瑟和谐,生活甜蜜,但好景不长,虽然丈夫为出士造成离别之愁,也还能相思相挂。靖康之难后,一切化为泡影,家破夫亡,受尽劫难和折磨,人生命运的剧变,自然而然引起心境与词境的变化,词随心而不断出新。她写情绘景可以说事事见新、时时出新,无论是新婚燕尔还是生死离别,都是别具一格、独出心裁,令人无时一刻不发出耳目一新之叹。
李清照的《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四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是用神来之笔,十分贴切而又出人意料地把相思之情的微妙变化,描绘得如在眼前,寄于“眉头”、“心头”之上,感人肺腑而惊叹。
正是一群人对宋词不断地创新求变,才有了宋词与唐诗并列的高度。而柳永与李清照则是这群杰出词人的典型代表人物,我们应当记住他们对宋词所作出的贡献。柳永词的“俗”,是俗中赋于宋词由唐入宋后由“雅”向“俗”之变,是走向婉约慢词之变,俗中透着新,俗得熠熠生辉、人见人爱。李清照词的“新”,是新中赋于宋词由南宋中后期向后世的“别是一家”之变,是走向风格清新之变,新中含着俗,新得色彩斑斓、目不暇接。正是他们的承前启后、不断创新求变,才推进了宋词不断走向辉煌,而矗立起诗坛上另一座高峰。
(二〇二一年九月三日)


本期总编:静好(英国)

注:本期配图来自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