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米秆上结豆角
文/孙虎林
母亲和面时,瞥了一眼切菜板,才发觉没菜了。于是,她让我在庄背后自家玉米地里去摘些豆角。

白露过了,正午依然燠热。我走出家门,朝东走过几户人家,在最东边折而向北,很快来到田野。这儿有一段浅浅的水渠,里面长满像剑刃一样锋利的野草,我们叫它“雪草”。此刻,我走在干涸的水渠上,雪草软绵绵的,轻抚着我的脚背,痒酥酥地舒服。正北不远处,青幽幽的北山静静地伏在那儿,沉静悠然。走过这段水渠,朝西一拐,就到了我家地头。
几日前刚下了一场透雨,玉米长高了,已经远远超过我的身高。玉米秆青绿若玉,秀颀挺拔,叶子又宽又大,从秆上斜斜地延伸开来,碧绿鲜润。玉米棒已从腋下长出,绣出了鲜艳夺目的玉米须。在这成熟的季节,玉米秆在秋风中窜高,玉米棒在灿烂秋阳中日渐膨胀成熟,看着好不舒心。

这时,我猫腰钻进玉米地里,分开硕大的玉米叶子,一眼看见玉米秆上垂吊的秋豆角。它们一拃多长,长长的,扁扁的,表皮艳紫,汁液饱满。晌午时分,热风灌进地里,又闷又热。我很快摘了一大把豆角。汗水早已滚下额头,玉米叶子刷得脸生疼。走出玉米地,我戴着割麦时戴过的草帽,一路小跑进了家门。
午饭时,一盘爆炒秋豆角摆在灶台上。黄橙橙的鸡蛋,紫莹莹的豆角,红艳艳的辣椒丝,养眼夺目,令我馋涎欲滴。秋豆角炒熟后,味道好极了。母亲的手擀面筋道绵长,下饭菜可口。那天午饭,我忍不住多吃了一碗。

还在七月初,父亲就念叨着在玉米地里点几窝秋豆角。那时,大田里的玉米还只有半腿高。父亲和我刚用锄头给玉米施肥堆垄。而后,父亲将豆子点种在垄上。不久,两片可爱的叶子顶破土层冒了出来。很快,豆叶成了卵圆形,并且抽出了茎。一个多月后,就开了花,那花小小的,紫紫的。豆角儿见风就长,几天下来,就可以收摘了。
我家所在的渭北早塬,少溪流河水,吃菜历来就是个问题。因此,村人喜欢在房前屋后种些容易莳弄的蔬菜,萝卜豆角,茄子菠菜之类。至于是哪位乡亲第一个在玉米地里点种秋豆角,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实在是地尽其用的好法子。秋豆角有耐旱耐寒的天性。高大的玉米植株遮挡了依然毒烈的秋阳,秋豆角可以顺风顺水地生长。
金秋十月,该挖玉米了。那时,我掰掉玉米棒堆在地头,父亲手持短把锄头,一下一下挖倒玉米秆。我惊奇地发现,豆蔓依然缠绕在玉米秆上,又肥又大的秋豆角索罗罗吊着。我摘着豆角,感受着秋天的丰饶与饱满。摘下来的豆角,有的变老了。我剥出豆子,盛在小碗里。晚饭时,母亲做了岐山人喜欢吃的拌汤,汤里煮了些秋豆角的籽儿,味道不错。只是,秋豆角的籽实一旦入水煮,汤汁会变青。
那年秋天,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由于工作不顺心,我几乎每个周末都回家。星期天下午该回单位了。母亲赶庙会还未回来,父亲和几位老友坐在庭院打川牌。我想起了屋后的玉米地,还有结在玉米秆上的秋豆角。于是,赶往地里摘了一塑料袋豆角。单位灶不好,三天两头断火,我用蜂窝煤炉子做饭,这些豆角正好派上用场。那天下午,我带着秋豆角上路了,心里充满惆怅,一如这满目苍然的秋野。
2021年9月9日

孙虎林,陕西岐山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都市头条专栏作家,出版散文集《青春祭》《半生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