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缴潜伏特务王明的手枪我“败走麦城”
作者/焦寿轩
诵读/神话
一九四九年下半年，我在十九兵团保卫部任政治侦察员。时值政府下令，一切国民党政权留下来的伪职人员都要去人民政府公安机关登记备案。当时西安市潜伏下来的国民党特务不在少数，登记时多以化名、假职业、假履历隐瞒罪恶，欺骗政府。
一次，我们掌握了可靠情报，国民党败退时，曾委任中统特务王明为西安特区行动组组长潜伏下来！此人以做小买卖为掩护，同其岳父母住在一起。其妻崔兰田贫苦出身，向往革命，系豫剧名家，与常香玉齐名，后来被毛主席，周总理，等很多领导人接见过，且自成一派。他就隐瞒自己的历史没有按实情登记。一天，领导决定由我只身去他家正面接触，敦促其实情登记，并收缴其藏匿的武器弹药，揭穿其真实面目，以防止可能的反革命破坏活动。
第一次当我着军装到他家时，全家人都特别热情！并以烟、茶、水果接待。等进入正题知道我的身份和找他的目的后，他表现的非常警觉又十分镇静，说他已在市公安局登记过，用的曾用名，而非化名，说他没有隐藏任何枪支弹药。他以为我们没有掌握他的真实情况，企图蒙混抵赖！我随即警告他不要有一丝侥幸心理，尽快向政府彻底交代清楚所有潜伏计划，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机会，争取政府宽大处理。这时，他才显得很紧张和不自在，因为他听到了“潜伏”二字，感觉好像露底了。说完这些话，我起身就走，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我出大门后他即刻把门关上。其实，市公安局早就在暗中监视着他。
第二天，我又按时去了他家，并开门见山的进入主题。这次他对他的真名和特务历史均作了简要的交待，至于奉命潜伏和匿藏武器弹药却只字不提。我当即提醒他：既想交待，就要彻底，不留尾巴，别像挤牙膏似的，自欺欺人，难道忘了国民党中统局给你的委任状了吗？这一下击中了要害，他的脸色很难看，我起身就走，却在观察他的反应，他立刻拦住我却欲言又止，我便明确告诉他，让他再去市公安局重新按实情登记，并明确指出头次登记有隐瞒，不真实，这是政府在给你机会，说完就头也没回离开了他家！
隔了两天我第三次去他家。同上次一样，开门见山直奔正题！这次他承认是中统局给他强迫补办的委任状，不是他主动愿意潜伏的，因为他全家人都生活在西安，他压根儿就没打算离开西安去台湾！很显然他是在避重就轻为自己开脱。但不管怎样，他总算认承了潜伏一事！我进一步叫他交出枪支弹药，他仍说没有。我警告他如果不老实交代，就再没有机会了，就快步离开了。
我第四次再去他家，一进门我就直接质问他，你作为中统一员不可能没有手枪，有枪不可能没有子弹，你又没有离开过西安，你的枪呢？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找你，你再不配合，会对你很不利！他马上表现得好像很直率道：同志呀，你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就照实说了吧，原先我在中统局工作时配的那把手枪，是美国造的加拿大牌，还有子弹十几发，我全交出来，缴给政府，以表赎罪。他进内屋取出那只手枪和十多粒子弹，放到茶几靠近我的地方。接着他让我给他打个收条，说以防公安局再找他要枪，好作个证明。我一想也对，便给他写了一张收条，标明枪的名称、号码和子弹数额，交给了他。
我带着收缴的枪支、子弹回到单位向领导汇报案情进展情况，不料部长叫我先把收缴的枪支子弹交给内勤王干事登记入库，再马上去他的办公室。到了办公室他神色凝重地看着我，命令我通知在家的全体人员到会议室开会。在会上，我成了反面教材，他当众宣布，从即日起王明潜伏案换人办理。并命令我把给王明打的缴枪收条要回来交给他！他又说：我们跟国民党打了几十年的仗，缴获了无数的武器装备及其它难以统计的物资，可从来也没有给蒋介石这个运输大队长打过收条，而你仅收缴了国民党的一个特务分子的一把手枪，你却乖乖地给敌人打了收条，你不怕他拿你的收条到处招摇撞骗，作掩护吗？严格讲来，这是个立场问题，敌我不分，至少是对敌斗争观念不强，大家应该从这件糊涂事例中记取教训，在锄奸战线上别迷失方向，切记同敌人交锋不能犯慈悲，要知道对敌人的慈悲就是对人民的犯罪，敌我之间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散会后，他把我一个人留下来，问我用什么办法把打给王明的收条要回来。我讲了我的详细计划与办法，他同意了，并决定第二天就行动。这天夜里，我一夜也没睡好觉，一大早我就准备停当，把我的手枪擦了一遍，顶上子弹，打上保险，别在腰间，以应不测。临行前经批准又把昨天收缴的那把手枪从库里提取出来装入背包带在身旁，直奔王明家。我一进门，便掏出他昨天交出的手枪往茶几一放道：王明你交待的很不彻底，国民党能委任你当西安特区的行动组长，能不配备足够的武器弹药？能让你当空手光杆司令？你把昨天我给你打的收条交给我，等你把所有的武器弹药都交出来，再统一给你打收条。我伸手催他拿收条，谁料他顺手从左胸前的衬衣口袋里掏出收条就交给了我。看来，他确有意把它随身携带作为“护身符”。果然被部长说中了。这时，我迅速将放在茶几上的手枪装进背包，并对他讲：你要认真考虑和正确对待你的问题，尤其是武器弹药一事，要一次性彻底交出来！惟其如此你才会放下包袱，重新做人，才能过正常生活。说完抬腿离开他家！我一出门，便看见两位战友站在胡同口，我走了过去，问他俩站在这儿干啥，他们说是部长派他俩人来接应我的，担心王明不交收条或者把枪再抢回去，致使我俩僵局闹出命案。就这样，我灰溜溜的回到军营将那只枪入库，再送收条给部长，他当面让我撕掉它，并劝慰我别背包袱，可别因这件事产生思想负担，要像过去一样，好好干，吃一堑、长一智么。从此，本案我便交给一位姓阳的侦查员接手过去。
当天晚上，我回到宿舍，床挨床和我最要好的两位战友吴爱国和邵诚取笑我道：哈哈，你也有走麦城的时候啊！
多年后，我去西安公出，听说王明最后逃到香港去了。
焦寿轩，男，1931年生于陕西省户县。幼年读私塾，高小毕业后，于1949年7月读高中二年级时报考西北军大参军入伍。毕业后分配到中国人民解放军一野十九兵团保卫部任政治侦查员。1950年10月抗美援朝时调任十九兵团留守处保卫科和军法处工作。1953年至1954年，先后在解放军第五政治干部学校保密室和解放军六十三速成中学政治处干审办公室工作。1956年进京分配到总参高等军事学院保密处任助理员。1958年8月26日被总参临时军事法庭划为右派下放团泊洼劳改。1961年摘掉右派帽子回归干部队伍，在天津河北区宜兴埠农场工作。因两地分居64年自愿放弃干部身份安家黑龙江省勃利县。1980年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临时军事法庭撤销1958年原错误判决，回复军籍，同时补办转业手续。落实政策后先后在县百货公司和商业局任职。1992年离休后读书为乐，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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