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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保良，男，都市头条认证编辑。喜欢写诗，如此而已。
炭山汉子：血盆里捞饭吃的人
作者：董保良
血盆里捞饭吃的人，说的是炭山汉子
走的是阴间路吃的是阳间饭
说的也是炭山汉子
如果你没有去煤矿上干过
你永远体会不到这句话有多么残酷
顶板透水瓦斯爆炸等等无法预知的危险
就像是狰狞的怪兽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死人的事在煤矿上一点都不稀奇
就连我都有好几次差点把小命弄丢了
千禧年我第一次踏上了矿山
被矿长安排在井下推矿车
我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
对暗无天日的井下充满了好奇
当我看到一棵树上长出了嫩白的叶子
我当时就震惊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没有阳光也能存活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
相比之下人的生命脆弱得像一张薄纸
那个煤矿多年前就发生过瓦斯爆炸
井下的十七个矿工无一生还
有一家父子俩的尸体一直都没有找到
所以我对那个黑漆漆的矿洞充满了敬畏
我在井下干了一个晚上就被老板轰出来了
理由是推车工们都说我就是一只菜鸟
不会刹车不会让车啥也不会
我不想让村里的人说我吃不了苦
硬着头皮干了一年的地面工
先是装车装原煤装焦炭砍叶子插条
有一次矿长喊我和矿工一起去拉钢绳
回来看到窑盘边放满了很大块的焦炭
装车工都说太大了他们搬不动
我一气之下全部把它们扔到了车上
足足有四五十块呐最小的那块都有一百多公斤
从那以后矿上的人当面都叫我大力士
背后都说这个白头发老倌力气太大了
我经常在晚上去小卖部里买酒喝
一包花生一斤酒那是我的标配
某天晚上小卖部老板跟我说
叫我去他家上门招他孙子媳妇做媳妇
那是个很漂亮身材也很好的娘们
她男人抢劫杀害了一个女出租司机
被判处了死刑只剩下她和两个儿子
那娘们也只有二十多岁如花似玉
我笑了一阵拒绝了老头的好意
我说我不想当晚爹也当不来晚爹
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个单身汉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啥不好的
后来管地面的老头把我调去架窑
他认为我力气很大干活又老实
没想到我差点就死在了架窑上
某天夜里天空一直都在下着雨
我看到电线掉在地上就想着拿到一边
结果触电了这事千真万确
我全身抽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时我就想我完了我活不成了
好在我手上戴的是胶皮手套
手套上的雨水被电干之后侥幸活了下来
那一年我们矿上死了好几个人
有一个在换镶木的时候被石头砸死了
有一个在回采的时候被煤炭捂死了
还有一个竟然是被人打死的
那是一个鬼迷日眼的开绞车的伙子
被一个矿工在洗澡堂里打死的
事后我一直感到很后怕
如果前几天我跑到绞车房里
不是前思后想隐忍不发的话
可能他就死在了我的手里
而我，却要去坐上十年大牢了
那一年，隔壁的煤矿上瓦斯爆炸了
井下的十六个工人全部都没了
看到齐刷刷十六口棺材我崩溃了
我是真的没想到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
后来另一口槽子碰到山洪暴发
下井的人同样全部死了无一幸免
听说有一家的父子俩
儿子骑在父亲的脖子上
双手抱住梁头双双殉难见了阎王
那一刻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父爱如山又如何
你把生还的机会让给你的儿子又怎样
在大自然的灾害面前我们不堪一击
那时候我们半个月才吃一次猪肉啊卧槽
搞得我做梦都梦见矿上在杀猪
我以为我一口气可以吃下一头大肥猪
而事实上连一大勺肥肉都吃不下
那一年我又黑又瘦像个鬼一样
回到家里连我妈都差点认不出我了
架窑是我这辈子干过最苦最累的活
上夜班的时候经常要干到第二天中午
碰上夜班转白班就要干上二十四小时
我们经常雨衣一裹躺在窑边的灰堆上
两眼一闭睡得像个死人一样
那时候洗澡房里用轮胎支了十多口大铁锅
我们都是洗干净身上的煤灰就去锅里躺着
很多次我都在锅里睡得哈喇子直淌
烧开水的老头不得不经常把我催起来
后来我跑过好几个小煤矿
发现没有死过人的煤矿基本上没有
我曾经在有个煤矿上干过两个月
两个月里就死了两个矿工重伤十多个
最后一个在修小眼的时候死在了小眼里
我不得不感叹我们那个迎头工运气真好
如果不是安全员把我们提前赶了出来
死的就是他了绝对没有侥幸可言
那个倒霉蛋就是接着我们修小眼的
他才拆了三架攀木小眼就垮了
煤炭喷薄而出把他埋在了小眼里
第二天的深夜班直接停班了
值得深思的是没有人愿意下井干活
这在以前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因为死人的事经常发生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你死你的我干我的大家相安无事
老板看到势头不对立马加大力度
全勤奖从每个月四百块钱提到了一千五
这下子大家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亢奋
那个月我的感冒一直都没有好过
每天打完针吃完药就坚持下井干活
很多时候在井下干了什么啥时候出来的都不知道
我很庆幸没有死在井下真的是奇迹
像我这样带病坚持工作的人比比皆是
因为休息一天就要扣五百全勤奖
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划算啊是不是
那个月最郁闷的是没有自来水
每天出井后的洗澡水都是反复循环用的
黑漆漆的又脏又臭不洗还不行
每次洗澡我都恶心得只想吐
直到最后放假的时候安全员才想法弄了锅热水
让我们洗完后可以清清爽爽的回家过年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我曾经偷坐矿车被断裂的梁头挂住了
如果梁头再矮一点我的脖子就被弄断了
我也曾经在打石巷的时候
从矿车的后面刚刚绕到前面
顶棚上就垮下来了成吨重的石头
只要我磨蹭几秒钟我就二世为人了
我也曾经在拉镶木的镶车翻在大斜坡上的时候
跟着全班的工友爬上去查看
他们都心有灵犀的爬到了钢绳头那里
就我和我们村的一个汉子站在镶车下面
听到嚓的一声响我大叫一声掉头就跑
听着越追越近的矿车声音我心如死灰
那一次我们两个人被矿车追得屁滚尿流
等我们连滚带爬的冲进打铃的矿洞里
喘了半天粗气才发现矿车停在了斜坡上
原来是大斜坡上的一根镶木断了
这才迫使飞快下滑的矿车停了下来
就像我们村的那个二货说的那样
如果不是公公老祖保佑我们就死翘翘了
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
我做梦都是在矿井里转悠找不到出来的方向
凡是在井下干过的人应该都有同感
只有从井下出来呼吸到地面上的空气
才敢肯定自己终于又活过了一天
那种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不过俗话说得好人的生死都是注定的
命中注定你该往哪条路走就得往哪条路走
你就算怕得要死躲在保险柜里面都没用
所以奉劝大家一句挖煤有风险干活需谨慎
煤矿上的那点血汗钱真的不是很好拿的
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去试试看了
一旦出了点事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