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径文学社作品（夕阳浅唱）
我的初中班主任老师
(叶飘)
近日，我当年在湖南双峰二中读初一时的班主任孙遇宜老师联系了我，我感到很惊讶，记得1975年我离开故乡双峰青树坪后，与班主任老师一直处于失联状态。1982年我在省物资学校毕业，回双峰看望我小时候的闺蜜同学孙丽萍时，与她一起结伴去探望过孙老师。那时，孙老师住在乡下，我行色匆匆，只是想证实我读初一时心里的一个疑惑，好像也没能如愿，后来就彻底没有联系了。我甚至都不知道班主任孙老师如今还在不在？
没想到孙老师却对我记忆深刻，他告诉我:我是双峰二中74届60班的初中学生，那时候的我单薄瘦小不起眼，但作文写得好，特别是彤琛这个名字比较特别，显得很有文化，所以他一直没有忘记我，他是我的初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都已经过去快半个世纪了，孙老师还记得我，而我在双峰二中只读了一期初中，也许能够给老师留下印象的大约也只有我当时天马行空所写的作文和我不同一般的名字了。
名字是我母亲给我起的，不知道我的出生使我母亲翻烂了几本字典词典？有人还说我的名字是大学教授之类赐的名。彤琛的意思是"红色的珍宝"，名字很贵气，但我自己太普通，所以很多人不认识我的名字。认"丹深"的，读"丹青"的，我们湖南城步文联给我发通知，还写成了"侗青"。最离谱的一次是我去银行取钱，工作人员喊我"丹探"，问我取多少钱？搞得我啼笑皆非。名字寓意再好，却这么生僻，大部分人不认识，又不解其意，要来何用？叫这么贵气名字的人还经常忍饥挨饿，还不如叫"山花"、"小草″实在，一听就是能吃饱东西的孩子。后来我写作，就给自己取了个大家都认识的笔名:叶飘，一片飘飘洒洒的叶子。
我一岁多的时候，就离开父母去了双峰青树坪的奶奶家生活。那时候，我奶奶家穷得要命，饭都吃不饱。我常年保持半饥半饱的状态，上初中那年12岁的我身高1米43，体重不过50斤，头发还稀松枯黄，穿得又破旧，哪里只是不起眼？基本是属于影响市容市貌的那种。
即便日子过得如此穷困潦倒，我却是读过一些课外书的，比如《青春之歌》、《苦菜花》、《野火春风斗古城》，连《红楼梦》我都看过。虽然书里很多情节我读得一知半解，可我的代入感很强，常常会把自己融入书里的情境，懵懵懂懂胡思乱想。
对于写作文，我的想象力比一般的同学强多了，毕竟读过许多课外书，词语的应用也丰富多彩，自然我的作文比同学写的更加精彩耐读，当班上作文范文的几率比较高。
不用想也知道，一个难看死了的黄毛丫头，却拥有一个大家不怎么认识的莫名其妙的名字，小小年纪能写出一些带点思想性又词汇量比较丰富的出彩作文，当语文老师的班主任想不记住我都难。
所以，我在双峰二中读初一的时候，因为我的作文写得好，名字不通俗，就让我的班主任孙老师对我过目不忘。同时，班主任孙老师也入了我的眼。
那时的孙遇宜老师年轻帅气，身高大约1米70左右，经常穿着一身整齐合体的中山装来上课，很像《青春之歌》插图里的青年才俊。有一次，孙老师穿了一件银灰色的休闲装来教室讲课，言辞慷慨激昂，眉宇间意气风发。他讲的是什么？我现在不记得了，但他当时知识渊博神采飞扬的样子，我至今难忘。
（我帅气的初中班主任孙遇宜老师）
但我很少与孙老师私下交流，不知是不是因为远离父母太过自卑？我从小就怕老师，见到老师就如老鼠见了猫，只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孙老师大概是比较看得我起，他上课的时候喜欢向我提问，我回答问题时也会勇敢地信口开河，并不一定是准确答案。也不知怎么的，孙老师还是愿意听我胡说八道。
而孙老师教学生写作文时，总是会自己和学生同时同题写作，这叫“下水作文”。然后讲解作文时，孙老师又会把自己写的作文与学生写的作文进行比对，互相进行讨论。这样的互动教学方式，非常新颖，深深吸引了我。而我写的作文一般也还不错，常常被孙老师当班上的范文讲解，这给了我极大的鼓舞，也使同学的作文写作进步很快，我更是最大的受益者，这样有的放矢地极速提高写作水平，为我后来当记者做编辑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当时不知听谁说孙老师的妻子是个农村妇女，我心里就很为班主任老师不值，觉得孙老师这样有才学的青年学者，再怎样也应该娶个有知识有才情的大家闺秀，就像徐志摩恋上林徽因，沈从文配张兆和，为他红袖添香、跟他西窗夜话，才算是才子配佳人。他怎么能娶个农妇呢？就想像师母长得五大三粗，说话高声大气，如果班主任老师在家里说话文诌诌的，说不定师母听不懂，会把老师揍得鼻青脸肿。
后来只要孙老师一进教室上课，我就老是八卦地审视他有没有在家里挨过打？好在我那时候少不更事，不懂什么男女之情，与男同学坐还在桌上划三八线，又长得毫不起眼，否则，老师大概会以为我患了花痴。
都是那些课外长篇小说惹的祸！虽然我也从没看出班主任老师有什么不妥，但还是把他这个人物往小说情节里面去硬套。
后来又听说孙老师住在乡下农村，更是为他惋惜。他怎么能住在蛙叫虫鸣的地方呢？怪不得他都不认识什么名门千金、大家闺秀，乡下根本就不出产这类品种！他至少也应该住到青树坪街上，我的隔壁邻居里就有几款不同类型的青春美女。
惋惜归惋惜，反正孙老师的终身大事也已尘埃落定。我也是小孩子心性，并没有去想要为老师改变什么，只是还是为孙老师抱屈。大约那时候我见识太少，识人不多，就觉得班主任老师走进这么不对等的婚姻可惜了他的满腔才华。
在双峰二中读了一期初中后，我就离开了双峰青树坪，回到了父母身边。渐渐地，对故乡故人只剩下怀念。虽然也与小时候玩得好的几个女同学通信，但对班主任老师婚姻不相配的事不再放在心上意难平了。
离开双峰二中去城步读书的我(前左一)与初中同学合影
终究还是难忘故乡青树坪，我在那里住了10余年，我清贫的童年，我多思多虑又懵懂的少年，通通在那里度过。1982年秋，我从省物资学校毕业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中途去到了双峰青树坪。其时，我奶奶已被父母接去了城步，我家在双峰老家没有直系亲属了。
但故乡给了我最热情的接待，我在青树坪老街一走，几乎家家户户的人都还认识我，这个拉那个扯，请吃饭请喝茶，请坐一坐聊一聊的几乎遍布全街。那些天，我家里的人和事我几乎在这家那家千遍一律地复述，把青树坪老街变成了我的主场。
不知是哪位同学提到了初中的班主任孙遇宜老师，我依旧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师母好奇，便决定去看孙老师。正好同学兼闺蜜孙丽萍知道孙老师的住处，我们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周末便去到了孙老师家。
孙老师依旧住在乡下，他家离青树坪街上有点远，我不记得当时我们是坐班车还是走路去的。他那里叫什么地方？我现在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家建在乡下的田垄中间，是土砖平房。孙老师当时好像在田里打谷，是孙丽萍请人叫他回家的。他被晒黑了，还打着赤脚，腿上沾着泥巴，脸上有了沧桑，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青年才俊的样子了，倒是像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我心里有点遗憾，不知道班主任老师的儒雅和俊朗去哪了？
也许确实是农忙季节，师母没有抽空回家来见她夫君的桃李。我也缺乏了想象力，虽然没见到师母，我觉得班主任老师此时与师母也挺配了，很接地气。为了不影响老师务农，我们匆匆告辞，之后就再没联系过。
后来也多次回过故乡，陪伴奶奶回双峰青树坪拜访旧友；清明节在父亲带领下去老家祭拜祖宗；闺蜜孙丽萍订婚、结婚，我都去贺喜；还去探望过老同学黄建华；甚至还结识了同届从城步转学回双峰的大美女钟南萍，并跟她做了朋友；女儿二十岁时，带她去认识我的祖籍地等等。只是再没联系孙老师，也没特意打探他的消息。后来，慢慢地与双峰的同学和朋友也失去了联系。
前年国庆节，女儿开车陪我重回双峰青树坪，去缅怀童年旧事。我们抵达青树坪后，只因青树坪成倍量地扩建，我曾经住过的老街也找不到了，后来还是请向导带路，我才找到被高楼大厦遮挡在时光深处记忆里的老街。
我带着女儿再次在青树坪老街行走，仔细地一家一家辨认，没见到一个认识的人。后来到我原来住的家对面的一户人家讨水喝，见到户主老人家在写有关青树坪的历史，文本上居然有我爷爷的名字和简介。想来我们家在青树坪史上能有记载，心里还是蛮激动的。我家虽然人口不多，又迁往了他乡落户，在老家的史志上还有文字记录，就不算飘萍，在双峰还是有根基。当即与老人家相约，他如果出书，我买几本送给家人阅读保存。
我(右)今年参加邵阳市文联的文学讲座
今年上半年，湖南邵阳知青群的群主龙国武老师发布消息，说"双峰青树坪史"将出版，我马上按捺不住了，立刻想预订。后来龙老师代我与双峰方面沟通，说还在编撰中，出版日期未定。
前不久，龙国武老师又转来消息，说编"双峰青树坪史"的编辑看了他转发我写的《与巫擦肩》一文，想问我一些情况。通过龙老师牵线搭桥，我与故乡双峰青树坪又有了丁点联系。本来随着我父母过世后，我以为故乡那个地方成了我生命里的远方，我在那里没有了亲人和朋友，是轻易不会再去了。
后来编撰"青树坪史"的负责人文士明教授加了我微信，转告了我许多青树坪的故人故事，我也转发了我写的部分文稿给他。他读后说要将我写的两三篇关于青树坪的稿子收入"青树坪史"，我才觉得自己与青树坪又亲近了一些。
也不知他们是不是将我的文稿转发在双峰的一些平台？又是怎么介绍我的？居然被我初中的班主任孙遇宜老师看到了，而且他还认出了我，然后激动不已地与我联系。我才知道孙老师现今已年逾古稀，依然健在，还住在乡下老家。
（现今班主任孙老师年逾古稀，依然笔耕不辍）
孙老师退休以后从事传统文化工作，主编了《单家井孙氏四修族谱》，参编《中国楹联集成――湖南双峰卷》，是大型地方史志《双峰春秋》（1400万字，湖南人民出版社）执行主编之一。晚年又爱好旧体诗词，在全国诗词大赛中获过奖。现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并且由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了孙遇宜诗文集《黄田漫草》上、中二集，尚有书稿待梓，正筹备出版下集。我的班主任老师真是老有所为啊！
或许是当年的意难平成了执念，我与班主任孙老师互加微信后，汇报了我远离故乡半生的情况，向老师求了一张师母年轻时的照片，原来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美女！一下子，所有的悬念烟消云散，觉得老师当初的选择也没什么不好，还真算得上郎才女貌，人生里的携手并进和烟火日子一样绚丽多彩！
（当年年轻的师母也是个浓眉大眼的美人啊）
前夜里，通过孙老师介绍，老同学熊熊又加我聊了半宿，童年里的记忆如车轮般滚滚而来，仿如昨日。
也许，再回双峰青树坪的日子不远了，那里，又有了我的牵挂……（2021.11.9）
于文华－《老师，你好吗？》
老师您好吗？我还想听听你的普通话。老师您好吗？您给我的评语我都读了，人生的每一个问号我知道如何回答。
老师您好吗？我真想摸摸你的白头发。老师您好吗？您送我的照片我又看了，人生的每一缕亲情我懂得怎样抒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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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击文字―叶飘作品
作者简介：叶飘，原名欧阳彤琛，苗族女作家。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人，“山径文学社”创始人之一。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毛泽东文学院第三期湖南省中青年作家班学员，阅文集团签约作家。城步县文联秘书长，城步县作协名誉主席。曾出版散文集《如风岁月》。
（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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