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烟情结

                     文/孙新治

    周围人见面总有个让烟的习惯，表示对人尊重，请客送礼也离不了香烟。可我一直纳闷：为何自己一闻到烟气就呼吸困难、心跳加速、头晕目眩、难受异常？香烟，对抽烟人是香，为何我一闻到香烟味，特别是酒就恶心呕吐呢？

   最近看了医学专刊，才发现自己对烟过敏，仔细回想，这大半辈子，自己确有“厌烟情结”。

    我清晰地记得：爷爷总离不开他那根旱烟袋，一头弯弯，一头尖尖，一头冒云彩、一头打忽闪。早上起床，坐在被窝里，从烟袋里挖出一烟袋锅土烟，对着煤油灯点着，“吧嗒吧嗒”吸个不停，随即吭吭咔咔咳嗽不停，吐出一口接一口浓痰。晚上临睡前，也是吸烟吐痰。我那时就对烟既爱又恨，爱的是爷爷不吸烟就吐不出那口痰，用他老人家的话说就是“吸烟斗痰”，恨的是自己一闻到烟气就喉咙发痒、异样难受。

     当时我家经济条件差，爷爷是自己在窑头开垦一片荒地，春天自己种植旱烟，炎热的夏天头顶烈日，隔三差五从河沟挑水浇灌烟苗，秋天收获，种子留着，烟叶、烟杆晒干捻碎，然后放在大铁锅内，拌入小磨香油，点起柴火，搅拌炒熟，然后小心翼翼地分装到一个个玻璃瓶内，再用玉米芯塞严，挂到茅草屋檐下。因当时庄稼是生产队集体种植，爷爷除了给生产队喂牛，其余时间不是种沟里那几小片菜地，就是种植旱烟，平时那根油光发亮的旱烟袋，从不离身。我不少给爷爷掏烟袋锅里的烟油、用铁丝捅烟袋杆里的积碳，闻着那烟味，眼睛睁不开，呼吸很困难，但也得忍着。爷爷去世后，那根旱烟袋就被老家“老红伯”带走了。

     印象中父亲曾经抽过丝烟，我去代销点买的，麻黄纸包着，金黄色的烟丝，小小的烟袋锅。父亲抽的多是卷烟，从二十多到五十岁，三十年时间，父亲抽过的烟，不计其数，也渗透着我们全家的汗水和泪水。

    父亲在老家磨石山搞副业，给队里交钱挣工分，别人不收徒弟，他看到上山的都是穷孩子，于是来者不拒，满山坡都是他的徒弟，徒弟感恩，总是不断给他送烟，他嘴里一天到晚没有离过香烟，除了吃饭、睡觉。

    他每天打二十块磨石，两块都让我和弟弟背着翻山越岭换香烟抽了。那时两块头等磨石才卖三毛二，即使我们没有第二双鞋子和袜子、没有换洗的被子，也要给他买烟。为了买烟，我冒着大雨背着四块磨石，趟过小溪、漫过即将涨起的山洪，到三叉沟口“十字河”时，山洪暴发，看着眼前令人头晕目眩的漩涡一个接一个涌来，回头后面也是洪水，我咬着牙往前移动着双脚，脚底下沙子旋即被洪水掏空下限，一抬脚洪水就把腿冲动，可能是身上几十斤的磨石，也许是我命不该绝，最终我是渡过了洪流，买了两盒烟回来，父亲连眼都未眨一下。我上初二住校以后，我弟弟、两个妹妹一直上学担磨石给他买烟，我们姊妹四个对抽烟都恨得咬牙切齿。当时我们姊妹几个不理解父亲没有别的嗜好，只是埋怨他：“烟就是他的命，孩子是为他服务的！”

      父亲嗜烟如命，也让他染上了肺结核，差点要了他的命。当时大队盖学校，父亲跟着打铁，他用了别人的旱烟袋，就染上了肺结核，咳血不断，让本队一位邻居背着，我们用架子车把他送往医院住院，一位表舅从武汉军区医院寄来青连霉素，多方治疗，才保住性命。

      父亲戒烟也是在他五十岁病重后。以前不管我们如何讲“吸烟有害健康”，他都充耳不闻，直到他患了失眠症，到南阳我工作单位，坐在我办公室里不走，半夜外出转悠，有气无力要我养活他十六年、催我生儿子。还是小妹妹把他接了回去，找到了颈椎压迫神经这一病因，出了医院，他再也没有抽过烟，一闻到烟味，他就一摇头二摆手叫停，整年待在山坡上放牛呼吸新鲜空气，一到城里就呼吸困难，连我家住过一宿都没有。尽管停了二十年吸烟，父亲最终还是因肺部纤维化、肺功能衰竭引发心脏衰竭去世，医生评价：抽烟过度伤害了肺。

     祖父、父亲都是烟鬼，我则是在上大一时被烟毒害，从此对烟水火不容。

      那是第一学期放假回来，我临到家买了两盒“郴州”牌硬盒过滤嘴香烟，回家送给父亲一盒，另一盒自己找同学用。见了同学，敬烟的同时，自己也学着抽烟，虽然呛得眼睛睁不开，嗓子被烟熏火燎，也没有往肚里咽。可到大年三十时，我突然赶到舌头木然，难受异常，吃什么东西都没有味道，整个嘴好似不存在，用手一摸，舌头还在……一个假期就这样因吸烟而失去味觉难过不已。

      打那以后，我见抽烟的人就远远躲开，不知道自己得了对烟过敏症。工作后，同事抽烟、室友抽烟、领导抽烟、路人抽烟、长途车里抽烟、火车里抽烟、学生偷偷在厕所里抽、工人边操作边抽烟、司机边开车边抽烟……没有不见烟的地方，有的人还说“抽烟纳税，爱国公民”。

       曾经我跟一位领导到境外考察，团队安排我们两人同住一间，他酒后回来抽了两根烟，睡下后鼾声如雷，我数着他的鼾声，忍受着呛鼻的烟味，如下九层地狱。到了凌晨两点，我实在无法忍受，就自己出门转了两个钟头，回来后他依然在烟雾中酣睡、鼾声依然一声接着一声。我敢怒不敢言，多少年过去了，我仍耿耿于怀。

       能不能戒烟，是我判断一个人意志强弱的一把尺子。我当领导后，手下有抽烟的，虽然我也经常讲吸烟的害处，他们就在室外抽，回来后身上烟味总让我恶心。我的几任领导，我的几个同事经理自己抽了几十年烟，但一说戒烟，一下子就戒了，非常让我佩服。

      我的烟过敏症这些年没有犯，得益于公共场所禁止抽烟，宾馆房间都安装了烟雾报警装置，单位领导层都不抽烟，自己单独办公室自然不允许抽烟，接待客人只倒茶、不敬烟。

     我相信不少人跟我一样受烟所累，真希望有一天超市里不再供应香烟，到时，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作者简介：

孙新治，男，1965年生，河南巩义人，郑州市作家协会成员，现任某企业高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