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曾经 ——岁月流逝的追逐

文/度如真

      人生竟是如此的奇妙，四十年的时光如白马过隙， 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原点。我和我早年的学生，步倩杰 及张静茹夫妇重新有了联系。分别相逢于上海和广州 两大一线城市。

      难忘的曾经是我生命砺炼的源头;青春激昂的记忆;时光隧道里的一段人生里程。当听到一个中年男子低沉淳厚的嘿嘿嘿的笑声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经几十年后，这声音仍然能唤起我记忆仓库里深深的印记。是他!步倩杰。是他!不错!我惊叫了起来。一个男孩子那白皙、稚嫩、腼腆的面庞;在我眼帘映现。略带忧郁明澈的双眼，曾经是那样的一直缠绕在我探究的心头，挥之不去又终不得解。此刻，我的心一下子沉浸在欣喜若狂的追忆之中，似电影胶片，一幕幕的在心幕上放映着。

       那是大革文化命的年代，一个名叫白马山的山脚下的一所全日制中学。风华正茂、年轻、俏丽的我开始了职场上的奋斗历程。校舍呈工字型，中学部面临东西走向的长江山峡的第一峡口——西陵峡。长江入川的咽喉之地——宜昌的一条主要街道上。

      那时的“三游洞”便是我们学校春、秋二季游的 活动场所。三游洞位于西陵峡外，在宜昌西北 7 公里 处。距离学校约 10 公里左右。是西陵山北峰峭壁上的 巨大山洞，恰好处长江上、中游分界地。在山峡画廊 中，堪称一颗灿烂的明珠。它背靠长江三峡的西陵峡 口，面临下牢溪，洞奇景异，山水秀丽，曾被古人喻 为幻境。三游洞有两个典故。谓之:前三游，后三游。前指唐代诗人:白居易、白行简、元稹三人曾同游此 洞;后指:宋代苏洵、苏轼、苏辙父子三人游过。一 场触及人类灵魂的大革文化命的政治风云扫荡了十年 之久。疯狂的年代，造就了不少疯狂的人。三游洞也 难逃厄运，遭受了不同程度的人为破坏。

      那时的学校早已不是一方净土，被运动着的学校 师生:“开门办学、工宣队进驻学校、反对师道尊严......。”一根无形鞭子抽打在每个人的头上，脑袋被 狂热煽动，理智、冷静、思考不见了踪迹，人人都成了冲锋陷阵的斗士，“为革命”在所不惜!

      我站在三尺讲台上，炯炯有神的双眼扫视着教室 里 50 多名高中班学生，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来自河北、 东北、西北几省。因为响应:“深挖洞、广积粮、备战、 备荒为人民”的号召，随父母来到三线。这些学生个 头都比我高;四肢都较发达，唯独脑袋相对简单。少 数华东、华南的学生相对体弱一些。在这些学生中， 有一个男孩子，令我印象极为深刻，肤色白皙，一双 聪慧的大眼，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求。专注地看着黑板 上的解题板书，认真地听着我的讲授。忽然邻桌的那 位不停地干扰他。时而拧他耳朵;时而去踩他的脚; 时而又拿走他的书本及笔。冲着他洋洋得意地坏笑。只见他仍然专注如常，纹丝不动。我按捺住满腔的怒 火，走到那个捣蛋鬼面前说:你不学习可以;你不要 影响别人学习好不好?应该有主导地位、起引导作用 的教师，不得不屈服于当时的政治生态环境。我也没 有能例外。即使是如此，我和部分老师的住宅玻璃仍 被学生用弹弓弹射至呈辐射状粉碎。原因是班主任管 得严厉了。动不动就开门办学“放鸭子”，却被冠之以 “开门办学”的美誉，连坚持上课都成了极为困难的 事。

      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颠倒黑白的历史时期， 那个派驻学校、不懂教育规律的军队干部;一个地地 道道的兵痞子，外行领导内行，被委以校长一职。师 生们背地里戏称:“裤衩校长!”(川人，极爱大裤档) 可以在我上课时，不分青红皂白地拿着黑板擦肆意擦 掉我写得满满的解题板书;并任意中断我的讲授，大 讲一通，所谓红色革命的大道理，以示对我的尊重。其中就有一则让人捧腹大笑的“红色经典”:在革命战 争时期，他们用猪肚吹气当篮球踢......，这也成为学 生上体育课缺篮球，不再添置的理由。我至今都无从 考证:猪肚子吹气是否能当球踢?怪异的闹剧不时在 我们身边上演。大革文化的命，正在毁灭知识与知识 的载体——知识分子赖以安身立命的人格与尊严，将 它们踩在地上蹂躏。那时候，我们的老师们排成一排， 临校园大门站着。前胸后背揹着两块沉重的牌子，上 面写着:反动学术权威，走资派......，一边唱着牛鬼 蛇神队队歌!“我是牛鬼蛇神/我是人民的敌人/我有罪 /我该死/我有罪/我该死/.......」从五四运动到文化大革 命，所有的传统中美好的一切被摧毁得荡然无存。在 人们缺失信仰、怀疑一切、打倒一切的心灵空地上， 肆意奔腾。

      有一次，校长大人在教师大会上，布置我们班参 加农业劳动，讲述对劳动的要求。依稀记得任务是种 红薯。“挖一尺深、草除尽、全栽上......”我当时提问: 劳动时间?他答:“搞他妈的一个礼拜!”我在班里传 达校长指示时，不打折扣不走样地重复了:“劳动时间， 搞他妈的一个礼拜!”学生们都哄堂大笑了起来。只见 他幽灵般出现在教室外面。双手反剪在背后，秃顶在 耀眼的阳光下忽闪忽闪着鱼肚白的光。我的心咯噔一 下提到嗓眼。心想:这下可闯大祸了。老虎是要吃人 的。果然不出所料，课后自然是被叫到校长办公室狠 狠地被剋了一大顿。吼声如雷贯耳，空气在震颤，天 花板象是要被掀开。“你是教师，又是班主任，怎么为 人师表的?......”我那颗天生倔犟的心，哪里受得了 如此委屈。对他那平日里左得出奇，右得可怕的伪君 子嘴脸，心生厌恶之情。我也大喊起来:你是校长， 一校之长，你是怎么为教师师表的?“搞他妈一个礼 拜!”不是你说的吗?我传达多了一个字还是少了一个 字?我索性以歪对歪，正话反说了。我心知肚明:以 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威力。但我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呈 猪肝色的了。他那不毛之地，不见怒发冲冠，只见他 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粗气，气不打一处出。想再发淫威，却又找不到发泄口。再看我那雄鸡般挺胸昂首、 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象泄了气的皮球，无可奈 何地说了句:你走吧!我立马抱头鼠窜，好像后面有 子弹追来。回到办公室，无声地抽泣。人说:女人是 泪水做成的，真有几分道理。所幸正巧没课，有我哭 的时间。眼泪带走了心的郁结，又一次次的豪情万丈、 以青春的热血与激情点燃生命的火炬，让我阳光灿烂 地走进教室，面对我挚爱的学生们。怀揣着同代人的 座右铭:保尔——柯察金“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 中的名句:“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 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为人卑 劣、生活庸俗而愧疚。这样，在临终的时候，他就能 够说:我已把自己整个生命和全部的精力献给了世界 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奋斗。”在工作与 生活的熔炉里冶炼。

      没曾想:更加倒霉的事情悄然走近我，覆巢之下， 岂有完卵?我饱尝了:“有权的幸福，无权的痛苦。” 校长的儿子在我班里，那是个胸无点墨的小混混，各 门功课均挂红灯笼;与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交往甚密。作为班主任，家访时我曾郑重其事地向校长夫妇反映过，但他们宠溺有加;又对这老来子无可奈何，无能 为力。不久，部队来学校征兵。班主任的头衔让我有 了推荐的权力，自然也是征兵领导小组的重要成员。在征兵一事上具有举足轻重的话语权。陆军部队首长 来学校亲自面试报名学生时，校长“举亲不避嫌”地 重点介绍了他那长得虎头虎脑的儿子。以强化对他的 印象。在此之前的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校长大人亲 自带着儿子，拎着大包小包礼品，乘着浓重的夜色， 来到我当年简陋的家。拜托此事。遭到我坚决的婉拒。我还没学会以集体领导的托词，推卸、开脱自己的责 任。按照当时的征兵标准与要求，我和征兵小组其它 同志一道，推荐了当时作为班长，三代都出于产业工 人的女儿，张某去了部队。以正视听;也无愧于自己 的良知。部队有规定，推荐的兵源到部队后，不合格 者，半年后会被退回原处。这件事，让裤衩校长吃了 当头一棒;如同哑巴吃黄莲，出声不得。他大权在握， 岂有不报这私仇之理?学校不久后的工资调整，我被 一审、二审通过之后，忠诚党的教育事业，努力踏实 的工作被群众雪亮的眼睛看得清楚明白，正当我为教 师们公正的评价窃喜之时，“裤衩”找我谈话了。“你 才华横溢是不能否认的;在教育工作岗位上表现嘛， 也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在这一表转折关系的词语之后，又说:此次调资，重点是照顾生活比较困 难，工资偏低的老教师的。学校名额又有限，需要你 “让贤”!他用抽象的肯定，具体的否定术将我公报私 仇了。望着他那斜倪着我的，肉泡泡的双眼泛着狡黠 的目光，我近乎咆哮地大吼着:凭什么要我让?不是 比忠诚度、比成绩、比贡献吗?我比上去了为什么硬 要把我拉下来?为什么?为什么?吼声中夹杂着夺眶 而出委屈极了的泪水。感觉自己的胸膛想要爆炸般地 难受与疼痛。泪水模糊了双眼，朦胧中看到那颗硕大 的脑袋上狰狞的面容，露出满脸的奸笑。象是暗夜里 游弋的“鬼火”。无疑于在向我示威:你厉害，还是我 厉害?让你尝尝我权力的威力!......

      难熬的年代，也是充满变数的时代。我被他三审 强行拉下之后，与学校其它教师一道，联名轰走了这 位不学无术的“趴窝鸡”。应了古语的:多行不义必自 毙!一纸调令，作为人才引进，去了越挪越活的繁华 都市，从此，一马平川地开始了我的精彩人生。话分 两头，我昔日的学生步倩杰的父亲毕业于黄埔军校， 曾随远征军，屡建战功，成为纪念碑上的英雄人物。但在那个灿若繁星的英雄被打倒的年代，步倩杰兄弟 俩也同样受到牵连，遭遇了不公平的对待，成为他少不更事时忧郁的根。这个争气争光的孩子，用知识改变了命运，高考一举成名，被医学院录取，现在已是上海某医院专家级医生、教授，参与、主持许多医学界重要课题的研究，并成绩斐然，著作等身。我为这愈挫愈勇的“学生”喝彩;也为他昂然进取、奋然前行的精神鼓掌;更为他立志成才、读书报国的高远志向感动;还为他功成名就深感欣慰。

       逆境是能给人以有益的砺炼的，但人为地将千千 万万不应该遭遇逆境的人推至精神的深渊，引发全社 会的动荡，是值得人们深思的重大社会问题。文化大 革命的功与过?新华社全文刊登刚出炉的《中共中央 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关于 文革的表述用词如下:“完全错误”、“祸国殃民”、“罪 恶活动”、“十年内乱”、“最严重的挫折和损失”、“极 其惨痛”、“灾难”。中国人民最关心的“文革”问题， 终于尘埃落定，有了定论。真是振奋人心!

       追逐流失的岁月，我深深地感受到:个人的命运 与时代命运息息相通、紧密相连。“对内少折腾，对外韬光养晦”的英明决策、正本清源、拨乱反正，让中国的发展回到了正确的轨道，有如破浪扬帆。中国人民在血与火的淬炼中崛起，结束了恐惧与惊慌的岁月。在对幸福美好生活向往的追求路上，充满朝气的中国人民以更加昂扬的奋斗精神，实现民族复兴之梦！

          2021.11.24

 作者简介：度如真，笔名杨帆、天驰。毕业于江汉大学汉语言专业。原中国纺织工业部常州印染机械试验中心干部，职工学校校长、常州成人教育学院教授。曾任新华日报社《每日桥报》采编部主任、江苏电视报社常州站副站长、江苏现代经济报社主任记者；常州东盛集团公司总经理、广州悦达物业管理公司常务总裁等。现为广东省侨界作家联合会理事。已发表新闻、文学作品千余篇，著有散文集《流动的情思》、短篇小说集《热土》，长篇小说《晚晴夕頌》即将付梓。

都市头条岭南作家主编:池朝兴，广州市城管执法局退休干部（正局）、关工委副主任，广东五星志愿者，千岛日报《中华文化》编委，都市头条认证编辑，中外诗人注册会员，中国作家网、中国诗歌学会、中国诗歌网、广东省作家协会、广东省侨界作家联合会、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广州市海珠区作协文创委委员，广州市荔湾区作协理事，华夏精短文学学会会员、签约作家，等。

2019 世界华语诗王争霸赛亚军获得者；中国新诗百年征文大赛100位城市文学影响力诗人；“龙盟爱心梦影回廊”诗词歌赋优秀作品百强铜奖获得者。出版献给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诗歌著作《金色的阳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