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墨西哥湾的冬天

沉思（美国）

又是一个没有雪花，墨绿色盎然的冬天。搬到这个大树上长着胡子，各色鲜花在隆冬季节依旧怒放的小城已经是第三个年头。小城坐落在墨西哥湾中东部。冬季依旧阳光灿烂，坐在Downtown公园的长椅上，周围蝴蝶花、野蔷薇竞相盛开，不见唐朝吕温的诗作提及的“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 。”的瑟瑟之气，却觉整个城市经温湿的海风沐浴之后，到处水灵灵，湿漉漉的。

从小生活在寒风怒吼，风雪交加的北方，搬到南方依旧不适应没有雪花飞舞的冬。小城的人为了与冬天有点儿稀薄的关系，大部分都买白色的圣诞树，冬青树上洒满了白色的装饰物，即使点缀的小饰物也是以亮晶晶的银色或者白色为主，间或有红绿色的小彩球，寓意着白雪覆盖着冬青。与北方那种屋外白雪皑皑，屋内柔和灯光照耀下高大的绿色冬青相比，虽少了一份温暖，却多了些许的俏皮。这样的圣诞树与窗外，与原野上盛开着的白色的小花，相映成趣，不减隆冬半分的色彩。

冬天提起墨西哥湾最著名的就是世界最大洋流----墨西哥湾洋流，洋流是信风所引起的赤道海流在大西洋西侧积聚海水，使加勒比海、墨西哥湾水位抬高，同时密西西比河等大量河水的排入更使水位进一步抬高，湾流长约3700公里，表层宽100～150公里，深800米，表层水年均温度为2～26℃，流量高达每秒8200万立方米，大约等于世界河流流量总和的20倍。它就像一条巨大的天然暖水管道，携带着超级的热量，温暖了经过地区，并在西风的吹送下，将热量传送到西欧和北欧沿海地带，使那里成为温暖的海洋性气候。因此生活在墨西哥湾附近，冬季没有太冷的气温，最低也就是零度左右。

隆冬十二月，走在沙滩上，沙子在阳光的照耀下白而纯净，即使脱去鞋子走进海里，也不会太凉。徐徐的海风犹如一只轻柔的手撩拨着秀发，明亮透澈的蓝天与湛蓝的海水毗邻，天地相吻。

墨西哥湾冬天的海与夏天的海截然不同。夏天的海是热闹的，海水从清澈的蓝到宝蓝，深蓝，飓风下的浊浪排空，天天不同，早晚各异。而冬天的海，可以说是宁静，原本夏天在此觅食的鸟类飞往了更为温暖的海岛或者远离大海的湿地，少了它们的身影，整个海滩安安静静，就像一个小姑娘穿着漂亮的蓬蓬裙坐在小凳子上，让你忍不住会踮起脚来，放轻脚步去亲近它。这样的气候吸引了很多北方严寒之地的人到墨西哥湾过冬，他们被称为“雪鸟”。在电影《无依之地》里，女主角Fern开着一台由货车改造而成的房车，南下当“雪鸟”，逐温度而居。

这样的气候也更适合候鸟繁衍生息。每当晴空万里，一群群刚出壳的小鸟在鸟妈妈的带领下倾巢出动。抬头仰望就能看见电线杆上，光秃秃的树干上停着成百只的小鸟叽叽喳喳地飞起落下，就像一片片树叶在空中飞舞。有些小鸟很调皮，不怕危险地飞到地面，根本不怕人。这时候鸟妈妈就会拼命的大声吼叫，看到有人过来就会疯狂的飞扑过来保护着自己的幼仔。看到这些在冬日里刻苦练习生存的小鸟，不会感到萧瑟，而是感受到这勃勃的生机离得如此之近，近到可以触摸到新生命。墨西哥湾也成了生命繁衍更新换代的天堂。

当印刷精美的杂志刊登经霜的红叶层林浸染，朋友圈里一片片柔美曲线构图的银杏叶如蝴蝶飘落，青松枝头的那一抹初雪闪着晶莹的光傲然挺立之时，我家门前的樟树和屋后的橡树也在静默的时光中变了颜色。有的变成黄色，有的变成红色，大部分颜色渐深成为墨绿色。一场冬雨之后，雨水冲刷下的树叶干净地发亮，在众多墨绿色间点缀着黄色叶子与地下的落叶和青草地构成了一幅静物的油画。宋朝仇远诗作《立冬即事二首》：“细雨生寒未有霜，庭前木叶半青黄。”恰应此景。

小区旁边有一户人家种了一棵紫薇花，夏天的时候一树花开很是漂亮，但它最为美丽的时刻确是冬天。这里的冬季不像北方，铺天盖地的狂风怒吼，无缝隙的侵袭着每一个角落。这里冬天的风更像一个隐忍多年的小媳妇背着人少许的发泄就独自留在安静之所发呆，满树的叶子在那一阵发泄之后沉默地变成红色，又像开满了一树花似的，椭圆的树形在众多的橡树、樟树、枫树、棕榈树之中独占鳌头。即使叶子最终掉落，但是树尖上还有几片红叶顽强地生长，远远看去就像戴着一顶顶红色帽子。美国南方有很多地方种植紫薇树。夏天的时候，虽是烈火烹油的天气，它们依旧摇曳生姿，顾盼神飞。冬天的时候，即使绿草变黄，墨西哥湾的紫薇花也会顶着一丛丛的红在蓝的透彻的天空下留住自己独属的颜色，与天与地与万物分割着自己的美。

唐朝诗人白居易在《早冬》里描绘了南方的冬天：“霜轻未杀萋萋草，日暖初干漠漠沙。老柘叶黄如嫩树，寒樱枝白是狂花。”冬天的墨西哥湾有时你感觉不到季节的变换、常绿阔叶林的植被在不经意间推陈出新。今天还在欣赏那几抹红叶，感叹叶子终于变红了；明天就发现新的叶子已经不经意的长大，只有落在地面上的叶子在诉说着去年一春一夏一秋的古旧故事，他们没有在冬天死去，而是被新生长的叶子所替代。就像人类社会的变迁一样，一切都是在潜移默化中自然更替，谁也不能阻挡这更替的步伐，谁也不能改变生命的秩序，但是却可以在这更替中留下自己的痕迹。

作者：沉思，本名张辉。美国中文作家协会会员，主播。现旅居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