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沐恩书院《乡村季风》微刊第八百零七期:
律韵乡心(旧体诗、词、曲、赋):
辛丑岁“一九”即兴/黄良超
数九黔山湘水碧,云涛雾瘴雁声寒。
疫情渐缓心稍慰,日近年关几度欢。
百业复苏销路广,低迷行市启开端。
春回大地添光彩,夙梦初圆华夏安。
缅怀毛主席诞辰一百二十八周年
黄良超
长师取士亦机缘,年少蒙尘弃置篇。
幸喜杨公睁慧眼,力排众议纳清颜。
湘江潮湧掀洪浪,橘子洲头聚俊贤。
探索救国崇马列,红船星火势燎原。
广州六届讲习所,培育英才济世艰。
血雨腥风四一二,秋收举义挽狂澜。
三湾整饬开新面,唤起工农万万千。
漫道征途多险阻,旌旗指处越雄关。
同仇敌忾逐倭寇,日照延河堡塔山。
竭尽和平驱虎豹,胸襟坦荡镇愚顽。
鏖兵泗水张黎意,劲旅偏师渡海南。
勤政为民谋利益,点评风物亦超然。
巨星殒落倾盆泪,百载丰功励志坚。
事业传承国有幸,吾侪景仰报平安。
【长师】指湖南长沙师范学院。
【杨公】杨昌济先生,毛泽东主席岳父。
【张黎意】喻指伸张民意。
辛丑岁初雪/黄良超
冬至逢壬数九寒,素花无韵舞翩跹。
黔山未老头先白,衰柳残枝垂发鬈。
万壑虬松仍壁立,江流千里客眠船。
动车转瞬穿云岭,广厦冰城别样天。
远华君冬泳礼赞/梁夏宽
虽是苍颜一老夫,风华意气始如初。
翻飞恰似云中燕,雪漫长天任卷舒。
【注】远华君虽临届古稀,却长期坚
持冬泳,其精神难能可贵,令人欽羡!
雪中情景/梁夏宽
左邻婚嫁树新风,冬韵牛年看异同。
别墅檐边冰柱吊,花车顶上雪绒蒙。
鸟飞云岭千山白,梅映轩窗一点红。
路有薄凌催不得,阿婆拄杖告愚翁。
黔山冬景/徐权
黔地山川景色萧,隆冬数九雪花少。
草衰叶落岭丘荒,怎抵北疆银野妙。
初雪/徐权
昨夜朔风起,山川换素装。
琼花凌空舞,幼子喜颜狂。
下雪抒怀/刘润林
数九方知夜晚长,天空又见雪花扬。
墙栽梅影凌寒放,香沁心脾报喜狂。
春夏秋冬年序换,功名利禄半生忙。
沧桑往事随风去,淡泊胸襟盼体康。
寒读/刘润林
冬至方知夜晚长,天寒又见雪花扬。
腊梅吐蕊争春美,学子攻书备考忙。
行走灵动的字行间(现代诗歌):
悼周瑞林校长/罗昌杨
我记得
您的声音很洪亮
与楼上的钟声一道
鞭策学堂
我记得
您的目光很严峻
不怒自威
哪个调皮蛋敢张狂
我记得
您挺拔的身躯
气势威武雄壮
当年保家卫国扛过枪
我还记得
您亲手制定的校规
师生遵守循模有样
当年的风光依旧在
多少人翘指赞天旺
八十六载春秋
写满艰辛旅程
蓦然回首
您的笑容告诉我
满园桃李收获莫大期望
今天,您走了
天旺学校再无老校长
今天,您没走
永远活在
天旺人民的心坎上
下雪了/秦昌林
清晨打开微信,
看到亲戚朋友发来的。
这时我才知道,
我的家乡下雪了。
我的心开始融入,
漫天飞雪的样子。
我伸出手,
捧在手心的
是那最大最大的一朵,
生怕她融化,
看着她美到了骨子里。
我伸出手,
轻轻的抚摸着,
茶树上的白玉,
油菜上的雪花。
山川和原野,
果园与村庄,
银装素裹飘飘洒洒,
我走进了你的世界,
你装进了我的心里。
小声音/庞玉
秋用金黄的收获
铺满大地
泻满喜悦
躺在丰收上
一头踩着迷茫
一头踩着彷徨
夜幕降临
田野在梦中前行
谱写下一个春季
微风吹起娘的勤劳智慧
豢养着
满院子的云朵和烟火
踏着雪的孤独
阿娘将储存的粮食
数了又数
“还好,今年是个好收成。”
前程留给冬季
贫穷没有诗意
一张睡床
由妹妹画了
熠熠生辉的日子
父亲的叨咕
黑夜中落下一串串雨滴
“孩子睡着了,声音小些。”
艰辛坐在日头
麦子让饱满的生命
旺盛 让爱 无声
闲情趣事(散文、小说、生活随笔):
忆牛/徐权
那年,我在鸭溪中学读高中二年级时。某天午饭后,忽然获悉:我家里的那头水牛去世了。当时我心里一怔,好久没缓过神来。我上周末回去,看见它还是好好的呀,怎么会这样呢?
听到这消息,我那天茶不思饭不想,晚上睡在宿舍里翻来复去的睡不着。往昔与这牛儿相处的情景,一幕幕的总是在我脑海里浮现。于是披衣起床,奋笔疾书,写了一篇文章,名为《祭牛》,把它抄写在作文本上。第二天,这文章便得到了语文老师的好评:说是情真意切,感人至深。老师还拿它在班上去范读,要求同学们写作文就要这样有真情实感,尽量不要去写些空话、套话。
我的童年时代,纯粹是放牛娃,是与这头水牛儿相伴而度过来的。
上世纪七十年代早期,农村还是大集体生产队。我家这头水牛,来历比较远,是生产队从黔东南的麻江县买来的。它进我家时,还未成年,好像只有两岁左右。那时我除了上学读书的时间外,几乎每天早晨、下午都要赶着它去山坡上或田坝里放的。
当时的放牛娃,是从来不会自个走路的。牛虽是畜牲,但与人日久相处,似乎也很通人情、很领会人意。我家那头水牛,无论什么时候赶着它出门,我都会急步走到它的侧面,只需用手搭在它那光溜溜的背上,它便会停下脚步,然后身体微微下蹬,待我翻身跳上去骑好后,它才再开始走步。日复一日的骑,久而久之,牛背部的毛全部被磨擦脱了,只有光溜溜、黑呦呦的皮肉,骑上去柔软而暖和,挺舒服的。
在那完全没有机械化的农耕年代,耕牛,仿佛成了农家的顶梁柱。因此,那时的农村,几乎每家每户都是要养牛的。每逢早晚,在我家门前那石块铺就的大道上,都能看到我们生产队有二十来个男孩骑在牛背上,排着长长的队列雄纠纠的走着,犹如军队里的骑兵队伍,人欢牛叫,好不威风且热闹!
牛儿,就和我们那时的孩童一样,它有时也会淘气,有时甚至会耍些小脾气。有那么一次,我独自骑着它,走在一条比较狭窄的小径上。在前边大约五、六百米远处,有它的一个同伴(另一头水牛)抬起头来朝它“呣、呣”的叫了几声,好像在招呼它:快来呀。走过了这段窄路,忽遇一段较为宽阔的泥道。它便突然一跳,臀部朝天高耸一下,四蹄翻飞,向前奔跑起来。我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它会这样,以致一下子就从它的前头栽倒下来。我的身体横躺在路上,它从我身上一跨而过!它有一只后蹄子在我头部靠右边稍微括了一下。我顿时觉得头晕眼花,昏厥过去了!
过了好一阵子,才隐隐约约回过神来,仿佛听到有“唬、唬”的声音朝我脸上喷气,接着又听到轻微的“呣、呣”的叫声。原来是这牛儿,它从我身上跨过去以后,似乎也感觉到我栽下来坏大事了,好危险!于是它不再往前跑,反而掉转头折回来,朝我脸上喷气,并且发出轻轻的叫声。好像是要来问问我到底怎么样了,有多大的危险?
这事,我现在想起来也很是后怕!要是它那蹄子再踢正一点,恐怕我的小命早就没了!只是想不到:那牛竟然会有这么通人性,它能感觉到小主人可能出大事了,居然掉转头、走回来看看情况怎么样!
那头水牛,简直是特别有灵性的。春天,麦苗青青、芳草萋萋之时。有一次,我牵着它在田坝的麦田畔小沟里吃草。当我面对着它,眼睛盯着它看时,它便只咬嫩草,从不去吃麦苗,哪怕头伸进麦行里面去,也不会去咬麦苗。但是,只要我一转过身来,背对着它时,它便会急切的去偷吃嫩麦苗。此时我猛然一转身,只见它咬住麦苗的嘴,也会迅速的丢开,慌忙把头缩回来———它似乎也知道:那麦苗是人们的口粮,去吃它是不对的,是要遭主人惩罚的。这畜牲,仿佛也知道是非对错,好不机灵!
我家那头水牛,我父亲对它有着很特殊的感情。不仅是因为它劳累一生,为我家耕了好多年的田地,还因为在购买它们时,正处于“文革”当中,我爸因此事也受到了不小的牵连、冲击。
那时候,我的故乡是一遍田野,我们生产队的烂巴水田是最多的。当时队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头黄牛,要翻犁那种泥浆很深的烂巴水田,必须靠水牛,黄牛是绝对不行的,更何况队里那几头黄牛还都是老弱病残。为了不影响农业生产,当时队委会经研究,决定向公社贷款,再派人去黔东南的麻江县购买一批水牛。
当年“三线建设”时,我父亲曾经去那一带修过铁路,对那里的风土民情比较熟悉,所以被委派为领队,带着一些社员去那里买耕牛。
据说,他们一行人有十来个,乘车去,买了十多头水牛。待返回时,经费已经所剩无几了。于是他们决定赶着牛走路回来。分成两批次走,我父亲作为领队,在后面第二批走。
从麻江县到我们这里,如今乘高速路的车,只需半天的路程。他们当时赶着牛走路,却走了半个多月。奇怪的是,第一批走在前面的人,还比第二批后走的人晚了好几天到家。他们谎称是因为走错了路,才耽误了时间。
其实并非如此。是因为他们其中有某“智者”,于中途提议将买好的牛高价出售,然后再返回麻江去低价购买同样数量的牛,再返回来。这样,他们便从中攒了一笔钱。他几人还将这笔钱私分了。以致回来时,还比走在后面的第二批人晚了好些天到家。
不知怎的,这事后来败露了。在那“文革”时代,这种事被视为“投机倒把”,而且那还是挪用集体的本钱,这还了得呀!于是当时的革委会便组织人立案对此事进行调查。最后将其定罪为“挪用集体公款做投机倒把生意”。那几个私分钱的人,在全大队的群众大会上挨了好几次批斗。
我爸虽然没被批斗,革委会的人也来我家查他的账,整整查了两天。好在我父亲是个老实人,他作为领队,是第二批次回来的。没有参与他们第一批回来所做的“投机倒把生意”。他们做这事,我父亲之前根本就一点都不知道。查他的账目,也是一清二楚的,完全没有贪污或挪用公家的一分一厘钱。
而且,在返回来的路途中,为了节省费用,他们还不舍吃不舍喝,每天就啃自带的干粮,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
可是,当时有些不明原委的人,还是认为我爸也因此挨整了!是的,我爸虽没被批斗,但也遭人重大嫌疑,还因此带来了不少的麻烦!这也算是受到了冲击吧。
我家里喂的那水牛,就是他们那次所购买来的其中的一头。后来农村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分集体财产时,我家仍然要了那头水牛。由因我父亲对它有着很特殊的情感。
后来我才知道,我家那头牛突然死去,不是生病,而是因为不慎吃了路边某家遗弃的、糜烂了的苕,不幸中了毒。等我父亲发现,叫来兽医时,已为时过晚了。它临死前,躺卧在地上,两只前腿跪着,口吐白沫,泪流如注!仿佛万分痛苦,也仿佛实在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舍不得离开与它朝夕相处了多年的主人!我爸、我妈、我姐看着它流泪,也跟着流泪,不停的流泪......
如今,这生离死别的场景过去已经近四十年了,但它却仍让我记忆犹新!
四龙传奇(4)/黄兴洲
蔡花寻夫
柳青的憨儿子憨头憨脑,只要给吃饱,什么心烦也没有,送去上学,半年了也写不上来自己的名字,柳青泄了气,权当养个小猫小狗似的,不饿着就行。
跟池塘过了一年,肚子没动静,池塘不管这些,白天有活干,夜里有事干,过得心满意足,他觉得比在外流浪强多了,生不生孩子靠命吧。
柳青可不这么想,只有生了王家的孩子自己的身份才能受到王家的重视,她千方百计伺候好丈夫饮食,夜里极尽温柔地满足丈夫的需求,又过了一年,还是没怀上。
第三年,柳青终于怀上了, 这可算是王家福音。李氏精心服待嫂子,盼星星盼月亮,盼到嫂子生产期到了,请来村里接生婆胖嫂,顺产生个女儿。
池塘给女儿取名娇娇,娇娇身体太娇贵,有一种怪病,皮肤不能碰破,只要破了流血不止。带医院一查需输血,查血型,坏了,女儿血型既不随爹,也不随娘。
输血都困难,医院里一时也没有匹配型血,在家族里也找不到配型合适者。
正愁的乱转,来了一个探病者,池塘的邻居、光棍汉标子。这标子从小死了爹娘,靠姐姐带大,姐姐出嫁后,家里穷,也没说上媳妇,常常帮池塘家干活,柳青也帮他洗衣做饭,两家住前后院,茅房也在一起不远,有时柳青刚从茅房完事正遇标子在茅房边撒尿,她头一低就过去了。
柳青那丰腴的屁股让标子流口水,农村茅房多用秫稭夹障子,尿尿的响声时常传出来,标子就有了非份之想。
柳青常发愁,池塘费那么大劲怎么就不能生个自己的孩子呢?
有一次柳青在标子屋里帮标子套被子,坐在床上大屁股因弯腰翻被子蹶起,标子再也忍不住……。
柳青没声张,她心想若能借助标子种给丈夫生个一男半女也不错。
冤孽凑巧,还真的灵验了,柳青跟池塘翻斤头打螃蟹两年也没效果。跟标子风流这一次,一个月后觉得身上有变化,她怀上了孩子,池塘不知底细。
这次女儿生病,急需输血,父母血型都配不上,柳青想到了标子。正巧标子也来医院探望病人,听说要找匹配血型,他要献血,检验正合适。
标子献了800毫升鲜血,救了孩子,池塘感谢不尽,农村人想的不复杂,也没朝歪处想。
自从标子献了血,他心里有数了,平时家里有了好吃的总要想着送点过去给娇娇,娇娇渐渐地和标子也亲厚起来。
这日子要是这么往下过,神不知鬼不觉时也蛮好,谁知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打乱了池塘家平静生活。
蔡花一等二等也没等着池塘音信,她的肚子显怀了,她爹和娘商议个办法。蔡花姨哥秋生都四十多了,小儿麻痺症半残废,一直说不着媳妇,蔡花娘找姐姐商量让闺女和姨哥俩人假成亲,先应付过去。
秋生下半身都残废了,根本没生育能力,蔡花在姨家生下儿子取名思南。秋生死后,儿子思南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奶奶和娘都瞒着他的,直到二十五岁要结婚了,娘才把他身世说明。
思南要先找爹后结婚,对象是同村的翠竹,两人从小青梅竹马情深意重,也赞同思南意见。
当初池塘在蔡花家只说了自己庄名,并没说清具体位置,苏北那么大的地面上哪找去。
翠竹等不得了,怀孕快六个月了,不举办婚礼翠竹爹妈不同意,这才决定先办了喜事后再慢慢找爹。
思南的孩子都八岁了,妻子又怀上了,蔡花通过多方打听,听说池塘住苏北一个叫大王庄的地方。
蔡花带思南按地址找来,有人帮她查到王池塘的家址。
池塘听了蔡花的讲述,百感交集,想不到事情会这样,觉得实在对不起蔡花。
李氏简直高兴地鼻涕眼泪交流:“我大哥有后了,还有一大家子人,叫三龙快快准备酒饭。”
柳青听得心凉,自己嫁过来这么多年从没听丈夫说过这事,这回可好了,妻子儿子都找来了,还有儿媳孙子,自己怎么为?
李氏心里有一件事一直没说出口,就是侄女的血型问题,侄女越长越像标子,人眼揉不下灰星,眼都“毒”得很,平时一怀孕就流产,生下这女孩血型和父母都不配型,虽然讲不出科学道理,但始终疑团难释,侄女和标子亲的不得了,标子隔三差五送东西来,池塘心里就没有数?不说不等于不知道。
可眼下这事怎么办?蔡花等自己这么多年,儿子要认祖归宗,她要个名正言顺,这可不能马虎呀!
柳青找到三龙家里,和三龙两口子诉苦,请教办法。三龙问她:“大娘你说实话,到底丫头是怎么回事,你别瞒我,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不愿说破而已。”
柳青觉得哄哄拢拢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也觉着纸里包不住火,这层纸早晚很捅破,她承认标子和她有过关系,只不过是为池塘生个孩子,之后从没再做对不起王家的事。
既然如此,蔡花那娘俩都找来了,人家结缘在先,你不如带着丫丫就跟标子一块过算了,反正标子光棍一人,你也有个靠头,大爷的工作由我去做,皆大欢喜多好呢?
柳青思前想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自己带来的憨儿子不可能给池塘传宗接代,自己没给池塘生一儿半女,女儿不是他的种,池塘不跟她公开反脸是可怜自己,让了吧。
柳青给三龙说:“您三哥,你和他三嫂都不怕别人风言风语,都幸福地结合在一起,我也不管别人怎么议论了,你大爷那边你好好劝劝,让他放心接纳蔡花一家子。我出他门,进标子门,标子恐怕求之不得,娇娇还小,也不怕胡言乱语,憨儿子我也得带走,事不宜迟,三天内办好,行吗?”
三龙说:“大娘,过自己的日子别管旁人怎么讲,人来到世上能活几十年?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那多无趣,谁家没本难念的经?有的两口子三天两头吵架骂仗,摔碗砸盆的,又能有什么味道?活着不坑别人,不问他们要吃要喝,管他呢,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们的事我包了。”
三龙和大爷商量好了,这么多年大娘为王家也出了不少力,让她找自己的幸福去吧,标子光棍一人,对大娘也是一往情深,大娘不会受屈。
池塘思来想去,当初蔡花以身相,情深意重,是自己没守住底线做了错事,虽说情到深处难自拟,可是留下的祸患不能让蔡花自己承担,今天带儿子找到家门,说什么不能慢待。
思南自从见到池塘那一刻起,总觉着哪里不对劲,觉得爹缺乏热情,他对娘说:“你说的俺爹多好多好,对咱怎不热情的?”
蔡花对儿子说:“憨孩子,你不看你爹家里还多了个人?那个女的肯定是你爹媳妇,咱突如其来找他,这么多年难道他不再成家?你叫他怎么办好呢?”
思南说:“妈,那咱走吧,他既然又娶妻生子,哪还能认咱?”
蔡花说:“儿啊,来一趟不易,好不容易找到你爹,你看了吗?他有难处,你嫂子的话里有话,你没听懂啊?”
两天后,柳青带憨儿子和女儿去了标子家,标子非常高兴地接纳了她娘仨,标子已经提前一天把堂屋里间打扫好了,外间掛上帘子给娇娇和憨儿住。
思南这才明白爹的难处,他说:“爸,俺妈为了找你,腿都跑断了,现在咱总算落实下来了,我得回去带她娘俩过来,恐怕很快您又好添一口人,你愿意接纳吗?”
池塘悲喜交集,满肚子话没法表达,只是高兴地握住儿子手不放。
冬至/黄兴洲
冬志是他娘夏兰冬至那天夜里生的,上边三个姐,冬志的爹下定决心不生个儿子决不罢休。
七十年代初,计划生育虽然不紧,但冬志的娘因生育太稠,营养没跟上,一双本来就有些毛病的眼睛都失明了,再生孩子怎么养?秋阳不管这些,况且才刚过不惑之年,精力旺盛着呢!
冬志的爹秋阳曾经在公社综合厂干过一阵临时工,因工资低,家务活太重,妻子带三个闺女过日子,还不能耽误生产队的活,不挣工分年终透支,连基本口粮也保不住,秋阳虽然把工资也按月向生产队投资几块钱,保个同等劳力工分,但全家六口人的负担还是达不到生产队平均工分数,年年透支,秋阳只好回生产队干活,他虽然体弱,但到底是个男劳力,比妻子挣的工分高,还能干家务。
夏兰能出力也能吃苦,口粮不够,她宁肯自己多吃糠咽菜,也不让孩子受苦,春天掐麦地豌豆苗充饥,也不洗,掐了就吃,嘴巴绿绿的。夏天洋槐芽,榆钱子,是她充饥的佳品,秋天嫩玉米棒子,白菜心,生萝卜,只要能填饱肚子的菜叶没有她不吃的。
夏兰为人豪爽,说话跟响炮似的,什么小叔子,大伯子谁的玩笑她一样开,跟喊她嫂子的青皮小伙子开玩笑更离谱,有一次干活歇歇时,她正给小三妮喂奶,一个喊她嫂子的毛头小子跟她耍嘴皮子,伸头看她大奶子,她把正奶孩子的大乳房直接揑奶水喷他一脸,嘴里笑骂着:“想吃啊,来,我也喂你。”吓得小毛头转身就跑。
夏兰嘴大舌敞心眼不坏,看见五保户小脚太太提水费劲,她天天早上都帮她把水提足,老太太想拐磨烧妈糊,她总是抽空把糊子拐好送进锅屋,把拐磨子给刷好才出工,老太太想帮她看孩子,她不让。
小三妮不到两岁,夏兰又怀上了,这次怀孕夏兰不太情愿,生丈夫的气,嫌丈夫不考虑她的难处,光知道图痛快。
八月十五那天上午,秋阳和几个人合伙车汪逮了几斤鱼,本来想让大女儿荣荣送她姥姥家几条,可荣荣跟几个女伴有事赶集去了,二妮去又不放心,结果秋阳自己又买点东西配着去了岳父母家,可巧小孩舅也从城里回家,非留姐夫跟他一起喝酒。
秋阳担心家里的鱼没人熬,妻子眼看不见,二妮小,他不愿意在岳父母家躭误时间,坚持要走,又巧了,小孩二姨夏荷、二姨父李民也来送节礼,听说夏阳非要走,夏荷打趣地说:“姐夫,离俺姐半天也不行啊?李民路上就叨咕说好久没跟你喝酒了,不给面子啊?跟在后边的大兵,二兵也喊别走。”
此时,夏阳不能太骄情了,只好留下来。子舅三个陪老头子喝酒,山南海北一通侃,地久天长话不断,不知不觉喝高了,大兵,二兵围着桌子端酒,对夏阳刺激太大,说啥也得生个带把的。
回到家,大妮已把鱼刮好正熬着,看见爸喝得有些醉意,就不让他伸手,夏兰听说弟弟,妹夫都在娘家,理解丈夫的心情,没说啥,让他上床休息。
夜里,秋阳超常发挥,和妻子办了一次又一次,发狠非种个带把的,妻子叹口气说:“你非想把我折腾死呀?生个带把的怎么喂?我两眼一抹黑,生出来也受罪呀!”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年腊月二十,妻子果然生了个带把的,正好第二天是冬至,秋阳给儿子取名叫冬志,这小东西真省心,不哭不闹,秋阳给换腚洗尿布,夏兰只管喂奶搂孩子,几个姐姐可苦了,小小年纪都得学着洗衣做饭带孩子。
秋阳大女儿荣荣挑起了重担,生产队干活挣工分顶个男劳力,到二十三岁了,婆家几次来催过门,荣荣放心不下妹妹弟弟不出嫁,亲家差点反了脸。
秋阳打发荣荣出了嫁,出嫁后的荣荣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直到自己快要生产了才罢休。
夏兰让二闺女彩彩顶上大女儿的差,彩彩笨,姐在家时她不学干针线活,不学烙煎饼,临到头顶蠢手笨脚,推好糊子夏兰撑着烙煎饼,差点失火把自己烧伤。秋阳只好自己动手学着烙煎饼,并一边教三女儿茹茹,两个女儿都没上过学,干点家庭粗活还行,在队里出力挣工分都不弱。
冬志六岁半就送到村小读书,这小子智力不弱,学习成绩很好,老师经常表扬。
本来儿女双全,夏兰一心不想再生了,可秋阳想想小孩他二姨有两个牤牛旦子,不想落后于他们,使使劲又让夏兰怀上了,夏兰眼看不见,身体其他部位又没病,一边生丈夫的气一边又没办法,结果又生个带把的,起名叫春雷。阳春三月,莺飞草长时一声惊雷过后,二儿子下生,此时二女儿,三女儿都能干家务了。
月子里,秋阳高兴地给儿子换腚洗尿布,嘴里哼着小曲,尽管妻子骂他死不要脸,他还是嘻皮笑脸伺候妻子做月子。他五子登科,比两桥多了吨半(三千金),再走丈母娘有了骄傲的资本。
日子要这么过下去,秋阳可就高兴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庄西头的大汪魚起头了,大人小孩都下汪去捞魚,汪塘中间成群的参子头昂着嘴张着浮在水面上来回乱窜,会踩水的都伸着舀子(鱼网)去捞大的,小鱼小虾趴汪边,妇女儿童都可以伸手去扑捉。
冬志放学后见人逮鱼眼馋,缠着三姐带他去逮魚。姐俩拿着罩篓端着盆到了汪边。汪边逮鱼的人真多,个个收获满满,冬志脱了鞋下到水边,用罩篓舀,用手捉,身边游来一条大参子,他伸舀子去捞,参子游走了,他想去追,一下子掉进深水里,顿时没了影。
三姐拼命喊:“救命啊,冬志掉深水里去了,快捞人啊!”满汪逮鱼的人听说有人落水,互相看看,哪有人啊?
不一会,冬志从水里猛地往水面上一冒,邻边一个妇女发现了,喊:“在这边。”一个小伙子过去捞了起来,冬志喝了一肚子水,三姐吓得哇哇哭,小伙子帮忙给冬志控了一阵水,秋阳听信后赶紧跑来把冬志驮回家,瞎眼的夏兰没正声哭喊:“我儿我心,怎么样了?”又把三女儿骂一顿,好在有惊无险,全家人魂都吓掉了。
冬志从此怕水,众多小孩都敢在汪塘里洗澡,唯独冬志不敢下水。
三十多年过去,如今的冬志爹娘都已过世,快要四十岁的冬志住在爹娘留给他的老宅里,过着平平淡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