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喜（小小说）

文 || 屯里人

      三岁看老，二倔子从小就是个小倔驴儿，母亲打他二巴掌，他抽嗒起来没完没了，并且还得找老地方哭呢，画地为牢，哭够了才拉倒。

      爷爷看他这个劲儿，起个小名：“二倔子“送给他。十二个孙子中，爷爷发现二倔子是块宝儿。

      虽然有点愚笨，但认死理儿。一条道儿跑到黑，写错一个字，他非得重写百八十遍。二倔子也象其他小孩一样，上山爬岭的玩耍，但心里一直没忘了学习。

      爷爷是个文化人，他把自已保存多年的《三字经》交给他，希望他好好学习。二倔子接过这本书，更加努力了。

      一晃初中毕业了，回乡务农。领导看他憨厚老实，又有点文化，让他在生产队当报道员，他乐颠地接受了。从此，连队黑板报，成了他舞文弄墨的场地。连队的好人好事，勤劳致富的典型，都展示在这里，二倔子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一天，领导让他写一篇反映交粮的稿子，经过调查了解，他写了篇题目叫《群众叫苦，领导喊冤，干群共盼包青天》的新闻稿，实事求是地反映了领导的无奈，群众的呼声。熬了一个通宵，天亮了，才抠扯完这篇通讯，心里美滋滋，想着交稿时，领导一定会夸他几句。

      第二天领导一审稿，把鼻子都气歪了。你这写的是啥啊？乱七八糟的！二倔子也上来倔劲了，我这是实话实说啊，实话实说行吗？谁让你说实话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一年挣我二百元，你就得听我的，＂花人钱财，替人免灾“。二倔子这犟眼子，也上来牛劲了，啊，原来你拿我当狗使唤了，侍候不好你，咱不侍候了！

      后来，二倔子真就洗手不干了。虽然他都见报几篇文章了，好心人劝他，不能太硬，容易折断，现在撂挑子，等于毁你自己。其实二倔子，心里一直有个文学梦，这几年也一直向梦想靠扰。他的小说和散文，都在农垦报和黑龙江农村报发表过，他是多么地热爱写作啊，多少个夜晩，都在灯下字斟句酌，发表时的快乐，让他欣喜若狂。

      二倔子，彻夜难眠，象个失恋的小伙一样，刹不住车，神魂颠倒，总想起往事。相处时并没感觉对方有多好，分手了，姑娘就是七仙女。

      扔下手中会说话的笔，二倔子就象个断奶的孩子一样，迷了模了的。但他心里明镜，自己不是那里的虫，真吃不了那碗饭，说假话心难过，说真话谁爱听！

      记得当时当官的挂嘴边的话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二倔子没傻透腔，他听出弦外之音，就是在敲打他呢，让他＂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壮士可杀不可辱，不干那破活还能死吗？他沉默了几年后，一气之下，干脆下海经商了。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

       二倔子回到邹县老家，在校门口，开了个文具日用品商店。刚回去那几年，也遭到很多人白眼，瞧不起东北人，但他就凭这股不服输劲，把生意做大了，又开了几家连锁店，＂东北人＂连锁店一步步站稳了脚跟。

      一晃二十八年过去了，自家的日子，真的大有改观。当初创业时，只想脱贫致富，现在赚得盆满钵满。六十八岁的二倔子，让女儿当上了总经理，自己退二线了。

      终于清闲自在了，他和几个老哥们整天吃吃喝喝，身体也澎胀了，血压也升高了。突然感觉该拐弯了，不能这么活。

      一天他翻箱倒柜，把爷爷送给他的书找出来。晚饭后，在家族群里显摆显摆，他先卖了个关子＂家人们快看看，我今天找到老爷子给我留的宝贝了，你们猜是啥？群里七嘴八舌都上来了，是金条吗？快点说！二倔子打开包裹，《三字经》是一本书啊，吓死我了，大惊小怪的，一文不值，群里一阵责怪声传来。

      二倔子象霜打的茄叶一一蔫了。我就不明白，这人都咋的啦？

       几个月后，二倔子又打开个邮件，＂亲们快看看，这是我的《中国作家证》＂。群里一片唏嘘，好几个表情包发过来，都让他捂上嘴别说话。更气人的是，还有个丫头片子发来个表情，一个大傻子，手里握块砖头子，再得瑟，我削你。

       二倔子气懵了，本来想听几句好话，咋就这么难。我都70来岁了，这么起早贪黑地不忘初心，我容易吗？

      晚上睡觉，老伴听见他屋里传来踩脖子的声音。掀被一看，吓了一跳，平时没理会，二倔子脑瓜顶都成家鸟腚了。更想不到的是，他象个委屈的孩子，鼻涕拉碴，直翻白眼＂听句表扬话咋这么难呢？＂。

作者简介：唐凤华，笔名屯里人。北大荒作家协会会员，目前在红兴隆经营麻辣香锅快餐店，偶发作品，纸刊平台，关注民生，真情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