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弼巧进考场》

陈本豪著

熊廷弼——明代兵部尚书，今武汉江夏人。幼年家道贫寒，一边放牛，一边读书习武，先后考取文武两解元，创造了“三元天下有，两解世间无”的中国历史唯一。

旧时科考一年一次，考场均设在遥远的皇城京都，进京赶考的学子，尤其是贫家子弟，不忘背上一大袋干粮，腰缠些许散碎银两，往往得提前几个月启程进京。官门大户子弟，均驱车骑马，带着书童和佣人，一路风光地向皇城进发。熊廷弼背着几双千层底布鞋只身前行，他牢记父母的谆谆教诲，怀揣前程之梦，风餐露宿间一步一步地丈量古驿道上的距离。饿了啃几口冷馍，渴了喝几口凉水，还得谨慎小心地规避沿途的风险。曾几何时，不知有多少学子，一不小心误入黑店，将自己的命运与理想断送在孙二娘们的屠刀下，一个个冤魂怨鬼，在人肉包子的蒸笼里无声地泣诉。

熊廷弼徒步进京，几个月的行程，虽说历经艰难困苦，他却被光宗耀祖的理想所鼓舞，沿途洒下许多动人的文化故事，被后人传颂至今。当京城墙在望时，他按捺不住由衷的激动，心灵之手似乎触摸到皇榜之荣，路途的疲惫竟一扫而光。他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睛，脚下生风地狂奔而前。当他抵达考场时，还是晚了一步，两扇大门正徐徐关闭，将熊廷弼拦在考场之外。他急得汗珠直冒，一个劲地向门官叩头求情。看出熊廷弼一副虔诚，恻隐之下，门官一时兴起地说：“你的确来晚了一步，大门该关。看你一副儒雅之相，进不了考场真有些令人惋惜。那么我今天出一幅对子，倘若你能对出一个妙对来，我就破例地放你进去。”见门官开恩，惊喜中的熊廷弼欣然应允。一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应，二是才华过人胸有成竹，正好大显身手。此时的熊廷弼虽说还被挡在考场门外，但他的一颗心已经飞进了考场。

提起对对子，却让人想起熊廷弼年少时的一段佳话。一位京官巡视江南，那天路过熊家，蓦见大门顶上书写着“惟楚有才”的四字匾额，心中有些不屑而冷冷一笑，即命手下人拿起锤子，将那“惟楚有才”四字砸掉。听见门外有些嘈杂，熊廷弼推门而出，眼见有人举锤砸门，便当场喝止。经过你来我往的一番舌战，倒提起了那位京官的兴趣。他暗忖，走过几十年风月，今天倒遇到了稀奇，一个黄口小儿，肚子里真还有点墨水，不妨考考他。那位京官说，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还有一副才子气概，倒讨得老夫几分喜欢。究竟是真才还是假才，今天得经我一试，光凭几句从大人那里学来的套话，想将老夫唬住，可没那么容易。我出一副对子，如果你能对得好，我便不砸。否则，今天是砸定了。熊廷弼双手叉腰，不假思索地说，你出吧，不说一副对子，就是十幅百幅也难不倒在下。于是，那位京官便与熊廷弼在言来语去间越对越快，一气之下，不觉已对出好几副对子，且文才惊艳。熊廷弼每当京官的上联一出，他便像背书一样，下联应声而对，京官大为赞赏。其中一幅成了江夏古今流传的名联：秤直钩弯星朗朗能知轻识重；磨大眼小齿峦峦可出细吞粗。经过多轮较量，京官确证了少年廷弼是真才，果然不负“惟楚有才”的称誉，啧啧称奇中便领队而去。

古老的科场考试，主要有两种形式，一是命题作文，二是对对子。一般考官出上联，考生对下联，偶尔也有教官出下联，考生对上联的。那天，门官出的是上联“树大根深，不落无名之鸟”，言下对熊廷弼颇有几分贬低之意。熊廷弼脱口便对“沙滩水浅，怎藏有角之龙”，自我扬眉间不失磅礴气概。看熊廷弼应对得像流水一样顺畅快捷，既公正又巧妙，确实才华横溢，门官不无赞叹。他信守承诺，双手将大门打开，将熊廷弼让进了考场。虽说熊廷弼的美名早被世人传颂，殊不知还得益于他当初巧答的半边对联，这才叩开了人生的锦绣华门。虽说历史已经远去，但文化传播却永远光照后世。

作者：陈本豪，1953年出生。中国作协会员，江夏区政协常委，江夏区文联原驻会副主席，民间音乐人。作品曾入编《2003年中国年度最佳散文选》《2005年中国精短美文100篇》《长江文艺60年散文送》等多种精编本和中外名家经典。长篇纪实文学四卷本《京剧谭门》，被列为中国作协2019年度重点扶持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