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三套马车
文/顾祥
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坝上农村最便捷的交通工具就数马车了。我清楚地记得五道沟村第一生产队共有3套大马车,负责赶马车的车倌是李占江、陈瑞和赵树科。那个时候是大集体年代,马车承载了全村人的苦力和全村人的希望。农村的马车一般由三匹马组成,所以叫三套大马车。中间驾辕子的那匹叫辕马,高大健壮,老练稳重,遇到什么危险的情况有头有序,不乱阵脚,往往得到车倌的青睐。前面两匹打潲的马年轻力壮,负责拉动全车的重量,三匹马要配合的默契才行。马车倌在生产队挣的都是高工分,干的是上等活,每逢遇到长途拉活生产队还给另加补助,俗称村里的“大社员”。在每年的冬三月是往田地里送粪的季节,全村的三辆大马车和十多辆小牛车忙个不停,要等到腊月年根儿才收工了。第二年开春,耙地、种地,秋天拉庄稼、碾仓、交公粮等都离不开马车的辛苦劳动。生产队还配备了专职饲养员,负责全队牛马的饮水和添加草料,还要增加一定的细粮有莜麦和玉米,防止牛马夏季爬蛋掉膘。每个赶车的车倌都十分爱惜自己车上的马,虽然手里都有长鞭子,也不忍心去抽打马匹,只不过是大声吆喝而已。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也是农村人一年来最大的盼望,也是生产队最繁忙的收秋阶段。社员们都早早地吃了饭到田地里收割庄稼了,五个社员一组,中间的那个社员负责打头,也就是拉趟子,两边各有两个社员紧随其后,后边还有一个捆地的社员。收割倒的庄稼在地里晒干一个多后就开始入场院了,生产队的三辆马车和部分小牛车开始浩浩荡荡的拉庄稼打场了。马车载重,一般拉的多,车倌在车栏杆上又增加几根架杆,一名社员用铁钗在下面甩庄稼个子,车上的那个社员负责码车,装好车用大绳紧好,老远看高大威猛,在一阵阵鞭声和马铃声响彻在田野,汇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秋收完工了,交国家公粮也是不可缺少的硬性任务。那时候农民憨厚朴实,热爱祖国,总是把最好的粮食交到公社粮站。各个生产队送粮的牛马车像一条长龙蜿蜒好几里行走在一条巅波不平的土路上盛世壮观,粜粮换成钱等着年底分红。入冬了,还要给每个社员家里拉麦秸和胡麻秸,到康保土城煤矿给人们拉煤,确保家家户户过冬的柴火。

听我父亲说,1972年我家盖新房,那个时候农村没有砖瓦房,都是低矮的爬蛋小土房。生产队派出了一辆三套马车去赤城县一个叫黑河地方给我家拉回了椽子和檩子,赶车的车倌是李占江大哥。父亲说,拉木头遭罪,又赶上冷天,在车上不能久座,防止脚趾冻坏,上坡下来帮忙推车,下坡还得手拉刹车磨杆。黑河离我们村二百多里路,走了好几天,总算把木头拉回了家。第二年开春,在生产队的帮助下,我家盖起了崭新的四间房,也是全村第一户住进排子房的人家。
我娘还说,我的几个嫂子都是用大马车娶回家的,马车的四周用红毯子围好,给马车贴上大囍字,马脖子挽上大红绸缎,车倌胸口别着大红花,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就把新媳妇儿娶回家了。

在农村每年的六至七月份,社员们锄完庄稼地里的头遍杂草,就有一个多月的消闲日子了,在这段时间里,生产队就会派出大马车拉着社员去六十多里的沽源县城赶交流大会了。那天全家人都早早的起来了,吃过饭,换上好衣服坐上大马车和村里的人早早的去了县城。戏场子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戏台搭建的很高大,是山西晋剧团。台上的演员穿着花花绿绿的服饰,嘴里哼着咿咿呀呀的晋腔,锣鼓随着剧情在悠闲地敲打着。酒馆里人声鼎沸,宾客满座,男人们在尽情的喝酒划拳,纵情豪饮,女人们三五个一伙在调选布料,买衣服,有的买做饭用具。而我们这些孩子们早就被不远处的马戏团吸引了。马戏团里有动物表演,摩术杂技,耍猴的,卖艺的,五花八门,琳琅满目,一些店铺商家更是在大声吆喝着,兜揽着自己的生意。在马戏团里我们见到老虎、野狼和开屏的孔雀。更有一班表演空中骑摩托车的杂技,几个骑手在一个拥挤的圆形球筒里飞快骑着摩托车,看了让人胆颤心惊,真替那些演员捏一把冷汗,古人曰,艺高胆大也。在天快黑的时候父母找到了我们,去饭棚吃了油条和一碗凉皮坐上大马车兴高采烈的回家了。

更有一件让人难忘的事,有一个妇女因和丈夫生气,一时想不开喝了老鼠药,一家人找到了生产队长,又找来了车倌连夜直奔六十多里的县城医院,终于获救了。医生说,要是在晚来十分钟就没命了,最后,他家的老公公就直接给这辆马车跪下了,一家人放声大哭起来。为了报恩就做了一辈子的饲养员,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那些无言的牛马。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总有一些记忆让你挥之不去,总有一些往事让你刻骨铭心。现在社会的发展和经济的腾飞早已取代了原始落后的生产力,一同与人类息息相关改造自然的牛马也卸载了亘古千年的链枷,演变成人类欣赏的图腾。近年来,随着国家改革开放经济建设的发展,电动车,农用车和家庭轿车都走进了家家户户,农民都过上了好日子。农村的三套大马车变成了久远的回忆,无影无踪,销声匿迹,在生产队能撑起半面天的大马车已成模糊的记忆和对历史的一声叹息。
2022年1月15日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