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之如饴 ：老伴种菜记    

                作者：余绮芳

 时下关于养生，比比皆是，电视、网络、报刊、杂志，无处不有，其实做自已快乐的事便是最好的养生。

  老伴以种菜作为一种养生是二00九年初春的事。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老伴到郊区去挑山泉水步行锻炼，碰上了一个农民朋友，我说：“你的辣椒长得好吗?”他说:“还没栽呢!”我说:”人家的开花了啊!”“啊,那得抓紧了！你要栽吗?我可以给块土给你。”那当然好啊!”“你下午来看。”于是，老伴种菜的旅程便从此开启。

老伴穿上长统套鞋，砍掉了与人同高的荆棘茅柴、水马齿苋等杂物，再挖一条近米深的沟，把砍下的杂物深埋，实际等于把土翻了一遍，然后整成一畦一畦，平平整整。看上去，漂亮极了！他还到农民朋友家担来一担担猪粪禽粪泼上，搞来一些枯饼锤烂撒上，再薄薄地撒上一层土。为了改良土壤，还挑了一些黄土和炭灰盖上。有时我儿子的同学会送些羊粪、鸡粪追肥，然后按季节先后种上大辣椒、钉子椒、彩椒、芋头、豆角、茄子、西红柿、南瓜、紫苏、苦瓜、黄瓜、梨瓜、刀豆、姜、老鼠豆、丝瓜，韭菜、凉薯，大蒜，蕲艾，香菜、葱、白萝卜、红萝卜、芥菜、冬瓜、包心菜、南京豆、四月豆、大白菜、玉米、红薯、紫薯、大豌豆、小豌豆、菜豌豆、藠头、脚板薯、香芋、淮山等等，反正，想得到的，能栽种的全栽种了，总共四十六个品种。还时不时把蛋壳晒干压成粉撒在蔸下以改良土壤，调整土壤的酸碱度。

看着那一片片的葱葱绿绿，心里的舒畅就不用说了。他巴望着它们一天天长大。开花了，黄的、紫的、白的、大的、小的、喇叭形的、星星形的。辣椒花是白色的，豆角花是粉色的，菜豌豆的花也是白色的，茄子花是紫色的，苦瓜花是黄色的，南瓜花是黄色的，黄瓜花、丝瓜花也是黄色的，万紫千红，琳琅潢目，流光溢彩，可爱极了！

这些花引来了彩蝶粉飞，蜜蜂嗡嗡。感谢它们辛勤传粉、心里愉悦啊！挂果了，豆角縧縧，白的、红的。青葱葱，葱葱青，青纱帐上挂绿灯。这是什么，你猜得着吗？这是辣椒啊！眼馋吧！那长长的丝瓜、黄瓜、苦瓜，喜人啊！可是，你知道吗，每当苗一出土，便引来虫来咬、鸟来吃，苍蝇来闻，老鼠来刨。他插根棍子，吊上塑料袋，让风吹着去赶走；砍一些狗估剌放在根部。有时不是很顶用。后来发现丝瓜、苦瓜内部也长虫，估计是果蝇在作怪。每当花骨朵一钻出来，他就用塑料袋包上。为了绿色、安全、健康、纯天然！

没听说吗？二00八年，下大雪的那些日子，南京销毁两吨毒干豆，武汉销毁两吨毒干豆，有的施矮胖素，有的施 催长素，有的施 甜蜜素、有的施催熟素，有的施保鲜素，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对健康都极为不利。我们的一位朋友养了一群兔子，每天到菜场捡菜叶给兔子吃，结果兔子死了，他也只好自己开荒种地了。

  丰收了，心里甜，有一种成就感。忘不了往日的辛劳，一有空便在菜土里转，经常是一身泥、一身水、一身汗，蚊叮虫咬，皮肤一块块红肿痛痒。儿女们、亲友们笑他服侍这些菜就像服侍公公婆婆似的，怕它们渴着、饿着、冷着、缺少营养。劝他这年纪了，别种了，可是他硬是闲不住，说什么小车不倒只管推，与衰老抗争！儿女们只好带些防蚊子药给他，我把从美国带回的夹层雨布衣服给他穿，以免细雨绵绵的时候淋湿一身。春天里，天气时冷时热，他采用过室内育秧，薄膜育秧，室外棚子育秧。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苗半枯焦的日子里，本来地边有一股天然的流水，这时断流了。

老伴沿着高低不平坑坑洼洼的山边羊肠小道去挑水抗旱，水和汗水融在一起，他相信：他的付出，泥土会知道 ，蔬菜会明白，它们会记住他的辛劳、他的付出，不会辜负他，会回报他。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们每年的十、十一、十二这三个月都把凉薯当菜又当水果吃。阳历十一月开始收红薯，年成好，可以收上百多两百斤，姜也能收上一二十斤，淮山就不多了。边收边洗边切成丝，自己装防盗网，大小做了六个长方形的木框铁丝盘子，用竹杆搁在防盗网上晒，晒完薯丝晒姜，晒完姜晒淮山。玉米又软又糯又甜，尝过的人都说好吃，吃不完就晒干。我们一日三餐，一稀两干，每餐一把红薯丝一把干玉米粒，一把米，这就是主粮。

他把每天在地里的劳作记上日记，每天的收获都作记录，日清月结，供每年参考对照，满满的收获感，成就感。他天天查手机、电脑、电视，登记天气预报，抄农谚。我过去教过自然，记得一些节气、气象方面的谚语，告诉他背《节气歌》：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寒更寒。乌云漫东，不是雨就是风。早看东，晚看西。晚起红霞火烧天，朝起红霞雨涟涟。清明芋仔谷雨姜，立夏种大薯（脚板薯）不着慌，小满前后种红薯薯更多，七葱八蒜九藠头，九月栽菜十月吃，十月栽菜霜打杀,早雨晚晴。

 老伴已经七十八周岁了。 我是一个废人，他眼明耳聪齿坚，腰板挺直，健步如飞，注意养生，饭后漱口、扯牙线，上卫生间要含口水，每天叩齿。过去有将军肚，蹲不下，栽菜以后将军肚没有了，可以蹲下了。时间却在我身上砍了许多刀，眼神不好，腰酸腿痛，走路无力，蹲不下，肠道不好，总要上卫生间，帮不上他任何忙，从春种到秋收，积肥、施肥、拔草、间苗、摘心，全凭他一人。

我妹妹交待我，千万别到土里去，摔着了就帮倒忙了。开头几年，还勉强偶尔去帮忙摘一两次辣椒，现在一点忙也帮不上了，只能是他收回来，帮忙收拾一下。我知道他的辛劳，所以，他收回来的，我都十分珍惜，吃不完的青菜，用开水泡一泡，做成涝菜，或晒成搓菜，或晒成梅干菜，没有太阳便用电炉烤，然后与朋友分享，自己也没有蔬菜荒月。

有一年的秋天，我们的一位画家朋友，他的小姨回上海，不知道 送什么土特产好，到我们这里拿了五个凉薯，让小姨带回上海,说我们家的凉薯既脆又甜还水份多。另一位画家，到我们菜土里连根拔起一棵带力支的凉薯做标本画画。我的一对夫妻朋友从北京回来，我们送给他们十斤油瓶装的梅干菜一瓶，干笋一瓶，干玉米粒一瓶，干豆角半瓶，萝卜干若干，刀豆干若干。他们说：“这是货架上没有的，是绿色纯天然的，我们在这里舍不得吃，要带回北京去吃。我妹妹说：“十斤芥菜才能晒一斤梅干菜，十三斤新鲜笋才能晒一斤干笋。”我们把丝瓜刨皮切片晒干朋友炒着吃说比素肉还好吃。春节期间，蔬菜价格昂贵，我们毫无感觉，白菜、萝卜、黄芽白、包心菜、芹菜、莞荽、大蒜、葱、韭菜，一样不缺。

  人说闻鸡起舞，老伴每天闻鸟起床。鸟一叫，他一个鱼打挺便起床了，洗漱完毕便骑上电动车到菜土去了。到那里，一边种菜，一边听鸟鸣、闻泉声，还有那蛙声和秋虫的呢哝。呼吸天然氧吧的新鲜空气，偶尔也会吼那么几噪子，舒服呀，痛快呀！唱吧，唱吧！

   我给老伴写了一首《退休种菜歌》

  昔日荒山坡，                                         

  今朝满地绿。                        

  工人老大哥，                       

  放下岩尖斧，                       

  退休闲不住，                      

  来此种菜蔬                                

  精耕又细作，                       

勤劳加琢磨。                     

白菜红萝卜，

  品种多又多。

  鲜嫩味道妙，

  营养丰又富。

  去掉将军肚，

  健身精神好。

  青春又年少，

  全家哈哈笑。

张口唱山歌，

一唱一大箩，

生活多快乐，

再也不寂寞。

痴呆远离我，

老年展宏图。

谁说劳又苦，

一本无字书。

  在老伴的带动下，我们单位的一些退休职工从麻将桌边站起来了，他们也效法，走向田园种菜去。他们骑着电动车到南坑养羊场去拖羊粪，种出来的凉薯又大又光滑。有的除了种菜还捡废品，春天挖笋，秋天挖铁干淮山，捡茶子。

  劳动光荣，劳动伟大，劳动创造了人类，劳动创造了世界。劳动是劳动人民的本色，劳动是最好的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