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修剪得很好的人
往往是暗器高手
---尚仲敏
酒干倘卖无
年关，从一个饭局，赶往另一个饭局
在车上，突然想起《酒干倘卖无》这首歌
八十年代，我有一个军用挎包
里面装着笔记本、钢笔、烟、火柴，然后就是一盒磁带
苏芮的，主打歌是《酒干倘卖无》
几十年过去了
在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画面
一个老人，沿途收买空酒瓶子
她家里有一个小孩，等她供养
这个小孩就是我
泄密
三人集结完毕
各自检查武器弹药
目标已在半小时前锁定
各个兵种，数百人
忙乎了一年多
就等一举拿下
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冲上去了，但楼上空无一人
事情很简单，有人泄密了
半个小时，只有我们三人知道
行动的级别是绝密
我的简历
17岁入黄埔二期
19岁被戴老板特招，入军统
21岁因信仰共产主义
加入地下党
出生入死，杀敌无数
我一定没问题，也的确没问题
那肯定是他们二人中有人泄密
他们被关进大牢
严刑拷打，都招了
二人同时泄密
泄密的花样各异
几十年过去，我已是统战部高官
有一次接待彼岸客人
谈起往事
客人说，要不是当年那一盆花
我早就不在了
在座的其他人一笑而过
我定睛一看，他就是当年
我们锁定的目标
那一盆花，就在我埋伏的地方
我见过太多的血腥场面
早已冷酷无情
但这一盆花，因久不见阳光
濒临枯萎，我动了恻隐之心
顺手把它放上阳台
谁能想到，把一盆花从地上挪上阳台
就是对方定好的撤离信号
原来泄密的人是我
回顾自己的一生
身边有太多花草
如果不把它们清理干净
早晚会误了大事
前不久在一所学校演讲
我说到这个故事
后被学生举报
说我在生死关头
不谈国家利益，只谈一盆花草
组织上给我的处理意见是
此人终身禁养花草
线人
大家按职阶落座
期间有一人
既非官场，也不在江湖
甚至没有人知道
他具体干什么工作
看起来他和桌上每个人都熟
他能喝，但从不喝醉
他也笑，但从不大笑
他看你的神情
仿佛你根本就没来
桌上的人都在猜
他是谁叫来的
但彼此都不好明说
这样的场景出现多次
我有点不信邪
最近一次聚餐
我把他请了出去
第二天我收到一个短信
问我头天深夜
是不是在小区门口
踢了电杆一脚
还真有这么回事
我顿时头皮发麻
心头一惊
难道他就是
传说中的线人
酒后
一个人，默默地
走在小区高大的树丛里
我在想，这个世界上
比我牛逼的人多了
剩下的，就是比我不牛逼的人
好在，我的周围，有那么多心底好的男女
其它心底不好的男女，怎么办
让他们组团去美国、朝鲜、伊朗
还是，留在酒桌上继续喝酒
大杂烩，或流水账
写诗就是讲故事，前不久我去了重庆
发现重庆什么都不缺，就缺女青年
北京的黃珂，昨天来成都办事
顺便和我斗了回地主
黃先生常常一手好牌，不抓
一晚上几乎都是我在当地主，可他明明长着
一副地主的模样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李元胜在他的公众号上
推出我几首诗，阅读量近四千人次，其中有人表示了非议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懂诗却又读诗的人太多了
我非常乐意，和把诗写得很差的人做朋友
有一次，在一个陌生的诗会上
邻座一男子，老大不小了
说他出版了十几本诗集
我说我一本都没有出过，他说你还是别写了吧
你叫什么名字？我说我是尚仲敏
他立刻起身说，我是读你的诗长大的
生活就是这样有趣，我会像记流水账那样
把它们写出来，党和人民需要听故事
不需要抒情和讲道理
就像我观察一个人，首先看他的发型
然后看他的指甲修剪得怎样
有发型就有爱情，而指甲修剪得很好的人
往往是暗器高手
李海洲和吴向阳
这两个家伙
来成都参加
国际诗歌节
李海洲神色慌张地
给我说
吴向阳见人就握手
是不是已经
叛变了革命
我掐指一算，说
最迟明天晚上
他就会
叛变回来
活下去
当万科喊“活下去”的时候
腾讯老总凌晨6点
把全体员工叫醒
让大家充满危机意识
京东的刘强东
时刻焦虑着大洋彼岸的传票
这是怎么了？
诗人李亚伟
有一天喝酒闲聊
他说他爱上了党的女儿
（大意如此）
国庆期间，大街上
那么多的光棍
（包括女光棍）
却爱上了一个国家
算账
美英法联合空袭叙利亚
一共发射了100多枚导弹
这个账怎么算
每一家出多少？
是各发射各的
还是集中起来
由美国统一发射
我记得90年代的海湾战争
代号沙漠风暴
多国部队轰炸伊拉克
就是由美国主导
美国先垫钱
其它盟国战后再结算
但那一次账没有算好
发生了争执和拖欠
人民
我以人民的名义枪毙你
这当然是一个玩笑
在四月，在四月的某一天的
某个黄昏，残阳如血，微风习习
溪流清澈，小鸟归巢
春天来了，春天又要走了
我以人民的名义枪毙你
说这话的时候，我是认真的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目光
越过了西南边陲，越过了北方
越过了东三省，越过了春天
停留在那遥不可及的朝鲜半岛
我听见枪声划过四月的上空
枪声响了
人们奔走相告
更多的人惊慌失措
快跑
枪声伴随着大雨
在四月的夜晚 一声枪响
划过上空
大街乱做一团
世界那么大
我真不知道是谁
在四月
在夜晚
在雨中
胡乱开了一枪
诗歌节
昨天喝多了
今天很不舒服
刚才又喝了几杯
感觉好多了
诗歌节来了很多名人
我敢说
这里面有一些人
可能会死于烟酒
但不会死于做诗
风
今天，我突然遇到了一阵风
在酷热的夏季
出门前
我根本没有想到
一阵风
迎面扑来
我放下车窗
任凭风
越吹越大
我去列席
市委常委会
我对书记说我
遇到了一阵风
书记笑了笑
说，这阵风好大
我常常，半夜，在梦里
被它吹醒
风真的太大了
我们都命悬一线
作者简介：
尚仲敏，1985年毕业于重庆大学。在大学期间，发起“大学生诗派”，主编《大学生诗报》，对“朦胧诗”进行了颠覆性反叛。1986年参与发起“非非主义”诗歌流派，任《非非》诗刊评论副主编。80年代先后发表《对现存诗歌审美观念的毁灭性突破》《反对现代派》《为口语诗辩护》《向自己学习》《谈第二次诗歌浪潮》等重要诗论，率先提出“口语诗”写作，是“第三代诗歌运动”的主要批评家和理论家；同期写作的诗歌作品《卡尔马克思》《桥牌名将邓小平》《祖国》等被认为是“第三代诗歌”的重要代表作之一。出版有诗集《始终如一》《尚仲敏诗选》，获得首届草堂年度诗人奖、第七届天问诗人奖、封面新闻2019年年度诗人奖，四川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特聘研究员。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