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 灯

五十年前，父亲领着我挂灯

给我指着西坡麦地里凸起的土堆说

这是你爷，你婆的坟

还在一个沟边坡处没有凸起土堆的地方

说，这是我爷我婆的坟

上香，点蜡烛，挂灯笼，烧纸

跪的是那么虔诚

嘴里说着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话

四十年前父亲说他走不动了

由我替他挂灯

我学着他的样子，动作

只是不再去他爷和婆的坟

嘴巴不会动

二十九前我领着大儿子

完全替代了父亲

给父亲的父亲母亲挂灯

也给父亲挂着灯 

不知道这盏灯能不能照亮他们回"家"的路

我的嘴巴终于学会了动

说出了只有自己听到的话

二十三年前我领着大儿子，小儿子

给父亲，母亲挂灯

从此后再不去给爷和婆的坟挂灯

我指着麦地里的两堆土给俩个儿子说

这是你爷你婆的“家"

今晚是送他们回"家"

我也终于学会了父亲领我挂灯时的话

嘴巴不但动，还发出了声

并给俩个儿子说

记住每个年的三十请你爷你婆回家过年

正月十五晚送他们回"家"

并要在他们的坟头挂盏灯

（正月十五挂灯随感）

   红灯笼    

必经的年，冠以你的红

跑到树上拥抱云朵与风

给人间，寻找归途

为这亘古不变的喜乐与荒凉

告诉满天的雪花

再往前走，才是家

敬神

柜桌上的香案，烟香缭绕

仿佛母亲正在念着只有自己能懂的方言

剔除我的苦难

仿佛燃烧的蜡烛

送来娘的喊声

叫我磕三个响头

只是神灵们，沉默太久

看不见我双手合十

背弯了三次

起来后，都是娘的身影

 （大年三十）

年在正月初二过

许多年了，年

还没有学会

行走。漂移

没有从车流和人声中淡去

从镜子里审视

失水的目光

久久地聚集在鼻尖

被呼吸声盘活

随路南下或北上

身后是一座座干涸的村庄  

叹息里，安排影子

烟火，黑土，回到旧信笺里

认领长成的潦草

听草木间窃窃私语

听父亲挥鞭吆犁

听母亲伺候小鸡、小鸭

迎春花认领春水 

而此刻，我还坐在

一页纸中

（正月初二回家过年路行中）

作者简介：

徐斌恵，笔名：长江之水，陕西岐山人，现居宝鸡太白。陕西省作协会员，宝鸡市作协理事，宝鸡市职工作家协会会员，太白县作家协会主席。出版散文集《掬情热土》、《在这里，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