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外七首）
文/洪炎新


把铁，酝酿成形容词
火起到关键作用。
记得那时候
火焰，是修辞的全部必须。


那时候，用炉火打铁
用铁轻易推翻另一块铁。
那时候我号称铁
富有一匹马，纵横天下的豪情。


现在我要宣布
放弃奔跑，重新认识铁。
因为铁，圈起来就是一个黑洞
里面有一颗女人高贵的头颅。


而她绝望的灵魂
被一页书写纸鉴定。
所以至今，我们体内的寒气
还未来得及融化。


◎妖精同题


她的笑，一定要是真心的。
添些妩媚和月光
这样，比人间的真
还真几分。


衣袂飘飘，一定要是洁白的。
侍弄出仙气和异香
道骨，比天界的神灵
还傲几分。


就这样走出山洞吧。
打破条条框框，坛坛罐罐
保持对一个凡人的仰慕之情
是最难修炼的。



◎写给元宵节


焰火，向人间
公开一场盛大的梦。


点燃这片山水的人
一定怀揣了焰火。


但他们，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光与影转身而去，烟花散尽。


夜还是夜，天空还是天空
它们不过已经尽了全力。


尝试点亮几颗星星
为那些落寞的人，徐徐送行。


直到，夜把黑捂出热血
直到，下一轮梦回。


◎为什么喜欢烟花


除了被点燃的
被光偷窥的
被风吹散的。


原来我是夜，我要收下
剩余的物质。


一一它仅剩的熄灭，都是
我们所迷恋的。


◎知交半零落


杭州的桂花落满西湖
人间，已知中秋
咸宁的桂花还在大街小巷
穿插，一遍一遍喊故乡的魂。


假若，沿着失踪的轨迹
确定一些人的三点一线
桂花立在荆门象山上，盛装
只为替我，给某个远方
遥寄一缕清香。


向泥土问个安吧
以岩石的名义，屈从自己
再屈服月光。
卑微如我。深信草命
而那个花一样的女人
后来，嫁给了南方一株木棉。


◎南湖之光


来自春秋，战国的光
划破南湖的水面
擂动战鼓的湖湘汉子
来自楚国，傲立龙舟。


大看台上有光
从屈大夫的眼中发动
落在我的脸上。


被怀沙的暗流击中
还有，一只鸥鹭
一片没来得及躲避的
盛世明月。



◎玲珑塔


在北京，徐庄
看从未见过冬天的大雪
赶着路，从身旁经过。


不高不矮的玲珑塔
披着厚厚的冬天
明显多于我身上那几点雪花。


雪越飘越大，塔纹丝不动
不像我，还在想
往屋檐下挣扎。


那会，我深信
它有替人间受难、赴死的心
而我，什么也没有。


◎春山赋


一大片泥土，岩石和草木
被冰封得太久
春山，其实有很多话要说。


梅花早在前朝
就明示过。直到雪化了
露出繁体的皮毛。


桃花。杏花。梨花
细说人间烟火
只是懂它深意的人太少。


从崖缝里往外挤
一直挤到流水深处
泉涌归鸟，落日成溪。


仿佛我满怀的春天
一肚子苦水
要说到花开，咽到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