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站长
李玉洋
公社机关办公用房少,团委文化站一间屋里办公,是一件双赢的事儿,既缓解了办公室的紧张状况,又整合了部门力量,有利于更好地开展工作。青年是农村文化活动的主体力量,说说唱唱,蹦蹦跳跳,少不了青年人。开展活动,活跃社会,是团组织的天职,也是文化站的本分。两者合二为一,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文化站长米建全,人称“小米”。下乡知青,退伍军人,公社聘用的合同工。他一家六十年代初从济南下放到桃园公社当农民,七十年代末,父母哥嫂落实政策返回济南,唯有他这个小老弟,在农村娶妻生子,开枝散叶,无奈留了下来。他当过几年兵,有些文艺细胞,吹拉弹唱都拿得起来。公社里让他到文化站工作,既发挥了他的特长,也照顾了这个特殊的家庭。
我到公社工作,建全是最早接触的几位同事之一。我参加工作的头一件大事儿,就跟着建全同志开展地名普查。顶着秋天火辣辣的阳光,我两个骑着自行车,全公社一个村一个村地跑,一个地方一个地方进行核对。山川、河流、村庄、道路、古迹、遗址,等等,一一整理成详尽的资料,标上汉字,注上拼音。这一工作,虽然琐碎细致,但要求严格,方法科学,对我是个很好的学习锻炼机会。普查工作要求,一个县内不能有相同名字的大队,一些大队要重新命名。一个村名有几十年上百年的历史,老百姓们习以为常,一改动会带来很多不便甚至混乱,需要做很多工作。建全很卖力,见了大队干部们,磕头作揖,费尽口舌,耐心细致地作说服工作,几个大队很顺利地改了名。
跟着建全,我逐渐了解了桃园大地上的一些文物古迹,增进了对这片热土的热爱。地处金线河边的晒书城,是桃园人津津乐道的一处名胜。建全给我讲,孔夫子周游列国时在此渡河,突然上涨的河水打湿了随身携带的书籍,在弟子们的帮助下,老夫子把湿了的书简铺陈了满满的一山坡。这地方便成了人人仰慕的晒书城。
坐落在南北王大队的玉都观,拥有上百年历史,尤其是两根盘龙荷花透雕石柱,雕刻细腻,造型生动,堪称艺术珍品。眼看着这座年久失修、破败严重的建筑任凭风剥雨蚀,我们积极向上建议,采取措施,保护好这一宝贵的文化遗产。县里的领导有眼光,几年后把玉都观整体搬迁到县城。从越来越多的接触中,我感觉到,虽然建全文化程度不高,但他的知识面比较广博,富有工作热情,是一个称职的基层文化干部。
我们互相配合开展一些活动,活跃农村文化和青少年工作。1981年“六一儿童节”,团委、教育组、文化站共同组织了全公社少年儿童庆祝大会,进行节目汇演,表彰“小红花”活动先进集体和个人。这是多少年来少有的大活动,老师学生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几百个孩子顶着炎热的天气,从十几里几十里地之外赶来,穿红着绿、描眉画眼,童声咿呀,载歌载舞,条件简陋的农村大戏台,一时间丝竹悠扬、锣鼓铿锵,孩子们度过了一个难忘的节日。
1982年底,人们建议,多年没有搞大型的文艺活动了,团委、文化站应该把青年文艺骨干组织起来,活跃一下文化气氛。我给有关领导汇报,领导表示,你们开展活动很好,但现在各方面经费紧张,公社里拿不出多余的资金来支持你们。那时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初生牛犊不怕虎”,没钱就没钱吧,只要领导有态度就行。我和建全一商量,筹办一台“桃乡百灵”文艺晚会。没想到,压着谁的脚谁疼。置办一台节目,的确不容易,大大小小,里里外外,抽调人员,排练场所,筹办经费,人员报酬,都要考虑和解决,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好在众人都支持,那几十位参与其中的同志,年长的近五十岁,年轻的是几个刚刚参加工作的女孩子,大家不计名利,不要报酬,齐心协力推着工作往前走。经过近一个月的努力,终于筹备好了一台像模似样的晚会。开演那天,虽然天气非常寒冷,但男女老少挤满了场子,几位亲临现场的公社领导、团县委领导都乐得合不拢嘴。此情此景,我长出一口气,这场辛苦,值了。
建全的家离公社驻地几里地。有时候,他看我单身一人,便邀我去他家吃顿饭,稍微改善一下。嫂子淳朴厚道、善良贤惠,白菜豆腐、粗茶淡饭做得有滋有味,余香满口,令我大饱口福。
建全为人谦和低调。他有一个毛病,稍微有点口吃,遇事一着急就磕巴,故而整天只是笑嘻嘻的,不善与人交流。他还好喝几口,喝高了难免失态。一次,他酒后遇见一位长者,想套套近乎,殷勤招呼了一声“爷们”。偏偏人家以为如此称呼不讲长幼尊卑,不讲规矩礼貌,大为光火,厉声训斥,你和谁爷们!咱俩谁是爷谁是们啊?!这么个大人,一点规矩都没有。建全闻此怒斥,顿时脸色灰黄,瞠目结舌,连连赔不是。
离开桃园后,我们断续有些联系。后来听说,他辞职去了济南,干起了青菜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