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 着》

保罗.策兰

站着，在伤痕的

阴影里，在空中。

站着，不为任何事物任何人。

不可辨认，只是为你。

带着那拥有藏身之处的一切

也勿需

语言。

历史从来就不是一面镜子，岳飞之后有袁崇焕，袁崇焕之后有谭嗣同，谭嗣同之后……

历史不是一面镜子，诗人与作家可不可以是一面镜子？我认为是可以的。

人文艺术有恒定不变人的精神高度，密度，质量与坚贞，我在前文写过，作家，诗人，艺术家是人类立场，直属人类阶层。

索尔仁尼琴曾说过，伟大的文学作品无不是一种见证。作品不是用于粉饰太平，哄骗民众，迎合权势，赞美当局，换取锦衣玉食的资源，更不是用来推动这个民族愚昧无知，麻木不仁的手段，作者身处一个历史时期，坚守趋向文明的认识与精神内涵，有没有被心灵召唤过，是语言这件事唯一的人文价值。

对于诗人来说。“没有灵魂的人，谈什么活着。”

作家与艺术家的世界从来都不是众人的世界，每一位写作者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

写作首先是写作者自己的生活，自己熟悉的环境，自己的真情实感，自己的见证，甚至于自己的细节，自己的诚实，忠于作者自己的心灵甚至于心识。

如果连这点常识都被抛弃了，那么文学写作还有什么价值？

我之前在微博说过，一个时代只能进行最轻微程度的文娱触碰，那么所有著名作家，著名诗人的荣誉都是可疑的，甚至于可耻，即使认定，那也是在作者身后意识形态消散，文本回归人文艺术的时刻，由读者来认定。给活人塑雕像我一直认为是十分滑稽与愚昧的一件事。

中国当下有没有文学？却有大大小小的文坛，诗坛，可作如是观：这是一个个兴趣爱好者发起的发烧友圈子，俱乐部。讲得比较委婉，我们仍是停留在半封建半世俗的文化动态中。

真正的作家与诗人，放眼当下，我认为是那些以公众号自媒体写作为生，坚持将自己的知识与天赋转化为一篇篇对社会趋向文明而有增益的文章或者磁场，进行揭示与前瞻，作者坚持与时代发生对话与见证，保持独立思考，进行人文写作。

在我的国家，文学写作成为了一种特权，相关机构的*腐化早已到了触目惊心的程度，我国有无数的索尔仁尼琴，布罗茨基，茨维塔耶娃……作家居然成为了不务正业的群体，真正的写作者没有稿酬收入，不被专业领域承认，甚至不能够进行正常发表与出版，成为被众人耻笑，被蒙昧的年轻人群体所鄙夷，需要依靠为数不多的读者以赞赏来支持维持生计的弱势群体，这是一层不捅破的窗户纸，一个民族怎么对待这个民族的精英群体，决定了这个民族当下的社会文明程度。

世俗社会中，经济实惠的投机语境成为了文化主流，人文艺术早已沦陷，作者，诗人，作家，不践踏文化的坟冢，是洪荒中仅剩的自知与自律。

海德格尔说，思考是生命的实践，从去蔽到澄明，这种思考也可作用于写作于阅读。

古希腊人在太阳神阿波罗的神庙中有一句神谕，或者箴言

“认识你自己。”苏格拉底的思想也是围绕这句话展开的。

至于要通过写作通向某种高度，设置障碍，或者遮蔽。那不是写作这件事的主要意义，也不应该成为文学的基本认知。

写作者专注的不是成为作家的资格，而是专注身而为人的资格。

文学乃人学，诗学乃心学，人学与心学，都是要普世的学问。

写作还有意义吗？我认为在很长一段时期，仅剩下对自我的那种意义，并且作者需要养活自己，这是残酷的现实。

人类历史上曾无数次循环过这样的意义，我承认个体命运在时代的浪潮中如同溅起的水珠，甚至要比水珠还要微弱。

你我微不足道，但也具有人类共享的思想与性情，写作这件事从古至今都是小人物的事业，李煜的词写得好，却做不好皇帝，艺术家同时也必须是大人物的时期，往往文明退场，伴随着野蛮与灾变……

我认为要务实就不要写作，要出仕就不要染指艺术，要经商就不必自诩人文，尊崇权力的社会是封建社会，商业同样不是用于建构人类精神文明的砖瓦，文学作品无法作用于经济领域直接产生价值，政客永远不可能是人类的情人，艺术家才是人类的情人，政治与商业是唯理性的，是无情的，是要做事需要务实的，怎么能与深情并务虚的人文艺术辩证统一呢？这是两种专业，不同分工，两种本质。

还是我之前文论中那个观点，伟大的思想与伟大的时代从来就没有辩证统一过，只能并存，你可以翻看世界史，人类历史，甚至中国历史，历史往往难以成为一面镜子。

鼻子负责嗅觉与呼吸，耳朵负责聆听，功用不同，术语不同，鼻子一定要聆听，那只好像梵高那样，把一只耳朵割下来，发了疯。

所有的发疯与自杀的艺术家，我认为应该都是在这一环节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又无法倾诉并得到理解。

这些年来我也疑惑一个现象，我翻看西方诗人，作家的履历，发现他们很少去做官，很少涉世，不愿进入主流社会，足以安贫乐道，澄明自在，专注于精神文明的探索中。而中国诗人，作家无不热衷于一个又一个头衔，职称。我因为反感这一现象，不再参与诗友们的公众号诗歌读物的采编，因为每次刊出后，我一定是里面资料最像乞丐那位，诗歌让诗人蒙羞，写作让作者卑微。中国人从古至今受儒家传统文化思想影响，主张出仕，世俗社会中的成功永远不等同于精神领域中的成就与高度，杜甫就做不好官，苏轼也做不好官。有关儒家的传统文化批评，我在之前的文论中已经写过，这里就不再赘述。

从我国传统文化认知中，有可能产生现代作家吗？我认为并无可能，只能产生世俗文学，乡土文艺，权本人文，本质并不是现代公民写作，更谈不上现代人文艺术。

五四时期那辈学者距离我们已经是那么遥远，我们至今还在阅读他们的思想与著作。

中国没有经过工业革命，没有经过文艺复兴，我们的现代性是在近代历史上被迫萌芽的，底子还是王侯将相，才子佳人。

有一次我翻阅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诗歌杂志，发现上面的诗歌文本，其审美程度，思想内涵，人文价值，艺术水准与今天诗歌杂志上的文本看不出有区别，都像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学生，可能还比当下的诗歌文本水平高一些，如果不说这是一本二三十年前的文学杂志，你完全可以把它当作刚刚出刊的文化读物来阅读，至于载入刊物中那些诗人，作者。我则是一个也没听说过，一个也不认识，这是多么悲哀的文艺现象。

当下有没有现代人文艺术的土壤？坦白的说，还没有。

部分中国诗人与作家的精神面貌与文化认知程度，仍然停留于古典词人的蒙昧状态中，看不到一点现代人文特征，文化领域的大部分作者逐渐沦为文案套写与修辞知识的爱好者。

不甘平凡的价值观终究还是造成了平庸之恶，这是一个人性话题，这里不进行扩展。

我并不鼓励任何青少年再从事文学写作，当读者的认知超过了作者，那么这个作者就已经被时代内卷，无论他供职于怎样的职位，作家都是以作品立世，不是传递名片，成为身份，而是成为文明。

青少年如果一定要从事文学写作，我当然也不能阻拦，建议朝媒体方向，自由写作领域发展，我时常遇到那些本该青春飞扬的青少年，却未老先衰，老气横秋，少有城府，眼神中充满了欲望与浑浊，我能联想到鲁迅先生所说，我是不大喜欢这些年轻人的。

我并不知道是他们的师长还是父母这样教导他们，亦或是这个环境造成了这样的现象，但我明白这样的少年一辈子也成为不了艺术家，他们就像官场中的小老头，二十多岁的年纪，永远是精于世故，麻木不仁，唯利是图的形象，一个国家的青少年都已经是这样的精神面貌，足以让我联想到一条辫子，弯曲的脊椎。年轻的诗人没有棱角分明的个性，没有鲜活的生命力，没有纯真的眼神，更无想象力与创造力，他们可能更适合到广告公司与职场中去上班。

奴隶可以建造宫殿，也可以建造长城，却永远无法成为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与艺术家。“倘若从奴隶的生活中寻出陶醉，赞美，抚摸来，那就是万劫不复的奴才了。”

我却是很喜欢那些自由自在每天都在玩都愿意思考，因为兴趣而写作的年轻人，他们不一定会有所作为，但至少是个健康的年轻人，人文艺术，人创造文化艺术，本末倒置，文学就是有害身心健康的，这种愚昧与奴性同样会传染给读者。

聪明与狡猾永远不等同于智慧，智慧却迟早会解构掉所有的聪明与狡猾，写作是大智若愚的精神事业。

中国古人所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通俗的讲即为读书取功名，货与帝王家。我们的传统文化认为人是一种资源，封妻荫子，三妻四妾，做官发达。封建传统文化有其糟粕的传承，不了解人是目的，更不尊重人*权，古典人文中的封建思维已经与世界文明潮流脱轨，究竟是谁将这些思想继续灌输在孩子们的脑海中？

回想韩寒当年可以痛批中国应试教育，那个年代的中国青年充满了朝气，我从来就不认为我们八零后是无所作为的一代人，而现在925，211又将中国人的思维带回去了，教育是另外一个话题，但人文艺术的沦陷，中国教育功不可没。我们的教育仍是强调阶层跃迁，出人头地，成为有用之人。（用？工具？）仍是古人赶考功名那种愚昧的意识形态，真的没有人能够改变这一切……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又是什么？

人人都讲出人头地的社会，本质还是丛林社会，封建社会，尊卑分明的农业社会，这样的社会中是无法产生现代人文艺术的，甚至无法产生现代公民。

当下文学写作更重要的理念是建构对汉语中现代性的探索。

艺术是务虚的，偏执的，容错的，呈现的是精神地理。艺术的成就不是阶层跃迁，永远不可等同于政治资源，也不等同于商品，但商业还是要比政治对艺术的包容性大一些，艺术的世界不是无神论，不是唯物主义，不是成功学，是发现，是探索，是建造，是永恒，是人文！唯感性的。诗的核心是人类的感受力，这个观点是我最早提出来的，包括诗为心学一起提出来的，后来一些学者也引用过我的观点，至于写作上的修辞技法，想象力，那都不文学写作是本质，你都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还怎么去写作？当然只能以修辞来填充，回避内容，这也很好解释我们为什么是个热衷技艺的民族。

究竟现代性是指向什么？人是一平米宇宙，是我的思想核心。

也许我需要回到策兰那里，重读策兰那些晦涩难懂的意象诗。

诗的语言也可以进入只对诗人开放的世界中，在哪里找到对应的深沉。

当所有的媒体都是权威的喉舌，所有的文艺都是权威的工具或者资料，甚至是娱乐，是成本。我们是否需要一次文艺复兴？写作这件事在某些主流诗人口中已经被称为手艺，并不是精神语言层面上的觉醒与文明。

我认为这个时代，写作应该首先成为自己的事，守住作者身而为人的那种心气。在这样的基础上进行探索，对话，交流……你能感受到，你在存在，你在写作。

如果作者自身并不能或者不愿意走出，我们这个民族一直以来那种民族自恋情结。或者群体归属与认同感，坚持拒绝接触现代人文精神的固执，狭隘与刻薄，对不合理的现象没有一点怀疑，对不公不义没有一点性情，对人性没有一点深刻的理解与揭示，巨婴式写作又能产生现代人文性？又怎样与世界人文潮流发生碰撞与交流？

作者的心态，应该是自信，而不是膨胀，应是傲骨，而不是傲慢，应是落拓，而不是堕落，应为狷狂，而不是狂暴。

语言写作这件事是无民族的，文化艺术则是无国界的，作者是人类阶层，只有文明与野蛮之辨识。

工具型的写作没有读者，商业型写作迎合读者，人文型的写作启发读者。

无论剧烈的外部环境怎样风云变幻，人文艺术的核心与高度始终是恒定不变的坚守。

20220312  琉璃姬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