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西安,当地的朋友便说,明天请你到香积寺去看看,顺便吃顿斋饭。想来我已经有几年没有到寺庙去了。多年前,在我还未婚的时候,常到北京广济寺去找监院演觉师父聊天。
记得有一天,文艺评论家老贺打电话问我,女朋友搞定没?我说没有啊。他问什么原因,我说现在的女孩很实际,她们嫌我家住郊区,城里没房。再者,就是觉得我不够高。老贺一听笑了,说他也不达标。老贺告诉我,他爱人单位有个女会计,人挺不错的,问我不妨见一见。我当时连犹豫都没有,便说那咱就在广济寺见。说完,我不禁自己笑了起来。这相亲哪有选择在寺庙的呢?
老贺比我大十几岁,为人特别忠厚。约会时间是在深秋下午,天气有些寒意。我到时,老贺和那个女会计还没到。我在寺庙转了一会儿便到演觉师父的客堂歇息。跟师父很熟了,就天南海北的聊。这时,我并没有告诉师父我今天还有相亲的任务,我只说,过会儿还有两个朋友来,晚上如方便就在寺里吃顿斋饭。师父说,没有问题,只要不觉得斋饭清苦就行。过了半个小时,老贺领来一个高个子胖女孩来到寺院。我向女孩问了声好,就带着他们到寺院参观。

路上,看着比我高出半头的女孩,我心里想,如果此事要成,我将终身生活在她的影子里。而且,她那180斤的体重,无论如何我是享受不了的。这使我想到两年前,工人日报的朋友也给我介绍一个胖女子,据说是个玩珠宝的企业家。在女老板的古玩店,我们把着一壶茶,她和我滔滔不绝的讲珠宝,我则给她讲文学。晚饭时,朋友问我和胖经理谈得如何,我说胖姐姐说的我一窍不通。朋友一听笑了,说你说的胖姐姐也是丈二和尚。
我和老贺聊天,那高个女孩一句话也不插言,只是静静地听。老贺后来对我说,那女孩对你很有意思。我觉得更有意思的是,在吃斋饭时,那女孩竟然给我盛了溜尖儿一大碗米饭,上面盖满了白菜豆腐,我心说,这斋饭虽然不要钱,可也不能这么搓啊!老贺见我吃的很艰难,悄悄的趴在我耳边说,你要是娶了这个女孩做媳妇,将来得多有福气!我嚼着热豆腐说,还是算了吧。
必须承认,人与人的见面是有缘分的。但许多的缘分,也只属一面之缘。
同样是在那一年,中国剧协的一个老朋友,也给我介绍一个女孩。那女孩是我们单位附近医院的女护士。朋友说,以前给你介绍的女孩不是总嫌你在城里没房吗?这次介绍的女孩在城里有个独居,你们两个单位挨着也近,应该挺合适。我说,如果能成,我给你多买几个冬瓜吃。(在我们北京郊区,很多人为感谢媒婆,常说要多给她们熬冬瓜汤喝,寓意媒婆为成男女好事,往往要费很多口舌,只有喝冬瓜汤,才能解渴解乏。)
朋友安排我和那个女孩在雍和宫门口见面。这又是一所著名的寺庙,我的爱情故事充满传奇。天已是黄昏时分,女孩来的时候穿一身白色长裙,打远一看,个头不算太高,身材苗条,待走近一看,把我惊住了:女孩的头太小了,而且有点发黑,使人想到没有长开的圆茄子。(亲爱的读者,请原谅我这么对女孩的没礼貌,可我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尽管我此时心里不乐意,可我还是装作没事人似的领着女孩朝雍和宫对面的国子监胡同里走了一圈。路上,我随便和女孩聊着与这条胡同相关的话题,女孩听得很认真,不知不觉就走到胡同的西出口。这时,我觉得没有必要再聊下去,也不可能和女孩去吃晚饭。于是,我对女孩说,晚上我还有个戏要看,看完后还得连夜写剧评,今天先这样。我没说下次什么时候见面,女孩也没说什么,我们就此分手。
事情本来到此结束了。可是,一周后,另一个朋友又给我张罗一个女友,他还特意送我两张戏票。我是喜欢京剧的,便欣然前往。我是在开戏前十五分钟到的,原本以为那女孩也会准时到的。可是,在戏开演了五分钟后也不见那女孩的身影。虽然我交女友屡见未果,可我此刻多少还是有点焦急的。我不停的回头向过道方向张望,希望那个女孩飘然而至。大约过了一刻钟,正当我全神贯注看演出时,猛不丁一个白衣女孩坐到我身边,我不由一喜,但抬头一看那女孩的面容,却把我惊呆了。这女孩就是几天前在雍和宫见面的那个女孩。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尴尬的对着女孩笑了一下,说,你来啦!女孩微笑着冲我点了下头,安静的看起戏来。那一刻,我感到出奇的别扭,我问自己,难道我和这个女孩命里注定真的有姻缘吗?但瞬即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把目光全部集中在舞台上,好像我真的为看戏而来的。

从剧场出来,我陪那女孩走向地铁。我问她,你知道今天见面的是我吗?女孩说,知道。我说,咱们那次见面后,我已经告诉剧协的朋友说咱们俩不合适。女孩看了我一眼,说,那天在国子监胡同里听你聊天很有趣,不管以后成不成,咱们做个朋友总还是可以的吧。听女孩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她了。
我是看着女孩的背影走进地铁站的。不管以后咋样,我还是真心地祝福她。或许,这些故事本就不该发生,但它还是莫名地出现了。天意吗?当然。这让我不由想到在西安楼观台门楣上看到的一句禅语:水流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