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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
作者：纪小燕
一大早出发，准备赶去墓园给我故去的亲人扫墓送纸钱。
我是一个路痴，实在没有方向感，只知道左右前后，分不清东西南北。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所以请我演出或是带我出去参加活动的人，非常操心。
每次去墓园都是朋友亲自开车送我去，这次我却决定不能再麻烦任何人了。我先是网上查路线，我怎样走方便——可以坐208路公交车，29站就可以到达马腾空，然后继续徒步走一段路（显示1公里）就可以顺利到达墓园，我开心啊，这样也很方便。
简单吃点儿早餐后，拿上塑料盆盆和两块毛巾及火柴，再拿上水杯开始行动。
坐上208路公交车我开始听着一站一站的名字，车上人不多，路上车也不多，所以一站一站很快的，大约四十几分钟就到达马腾空村站了，下了公交车，我突然觉得自己非常聪明，大步往前走。我知道只要看见“西安市殡仪馆”就离墓园不远了。
顺着路直走，一直走。太阳直射我的脸庞，没有一丝丝云彩遮挡，戴着口罩大步行走是不好受的，憋气闷热。路边花花草草随着风摆动着身体，显得轻松而调皮。由于这是进入农村路段，灰土很大，看看片片绿叶最明显了，上面覆盖一层尘土，本来油绿油绿的颜色弄得灰头土脸的，不过一会儿，我也会是灰头土脸的，因为我黑色的皮鞋已经是土色了，清明节祭奠是中国人的大事，一辆辆私家小轿车从我身边呼啸而去，一股一股灰土被席卷而起，捂着口罩都能闻见呛人的那股子味道，不敢使劲吸气。
路旁有明显的限速标志，不过好像没什么用，这段路尤其水泥车，拉土车比较多，从你身边飞速而过，挺吓人的，就像打仗一样，炮火连天，硝烟弥漫的样子，他们赶时间也是为了生存，为了赶在时间前面去，提前完成任务了，就能早点儿休息，就可以去祭奠逝去的亲人吧！虽然清明节国家规定有三天假期，但有些行业就注定要赶工期，要和时间拼命。看着这些车速我不由得祈祷他们平安，他们一定是家里的顶梁柱，经济来源全靠他们吧！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虽十分辛苦，但也很有成就感的。仔细想想：人活着谁不是打工者、劳动者、创造者、奉献者，生命是平等的，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一边走一边感慨吧，每一辆车都把我扔在身后老远老远的，我看见他们飞驰而去的方向，渐渐地他们消失在远方，我路过的高大或矮小的绿树，或五颜六色的各种类型的花朵朵们，也会被我扔在身后老远老远的，只是我的速度要慢很多。无论快慢都是为了心里的目标而向前着，我今天的目标就是顺利到达墓园。
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了，始终看不见“西安市殡仪馆”的大门，怎么回事啊！我的额头火烧火燎的，捂着口罩的脸蛋闷热闷热的，口干舌燥，又不敢痛快喝水，因为只有一杯水。在干渴难耐时才喝上一小口，准确的说是抿上一小口！
太阳滚烫滚烫的直射着我，绝不偏移半寸，我的汗珠子哗哗流，走路的步数已经显示1万多了，网上不是说从马腾空站下车需要走1公里就到墓园吗？我无数次的疑问，怎么回事？我走反了吗？看路上的情况，再回忆我几年里走过的印象不会错。
继续走，路中间飘落着很多小圆圈纸钱，来来往往的车把纸钱掀翻在空中，飞起来，到处跑，不由得让人心里增添了一些酸楚，人的一生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长长短短谁说了算呢，灾难和明天哪个先来？谁又能未卜先知呢？太多太多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活着活着就没了，太多放不下也都放下了，爱恨情仇只在一瞬间都没有了。
看看路边的花，无论环境如何，它依然灿灿烂烂，笑颜那么惹人爱，它只想让活着的生命芳香四溢，沁人心脾，活成自己的样子，哪怕孤芳自赏又何妨？
花开花落又一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走着走着，步数飞速增长，我摆动的胳膊累了，突然发现，右手食指上的指环已经死死地卡在肉里一样，其实是指头肿胀造成的，怎么办？我把右胳膊高高举起来，让血液回流一下 ，慢慢地，手指头肿胀感缓解了，我把指环取下来戴在无名指上，两腿的髌骨处也疼了，大腿和小腿的肌肉也酸疼，我忍着继续前行，心中有方向，脚下有力量。
坚持，坚持，加油，加油，看见不远处有卖纸钱和鲜花的，一定离“西安市殡仪馆”不远了吧。
我记忆中拐一个大弯就到了，可是，曲曲弯弯咋就这么长哩。
我咬牙硬撑，想一想红军长征的苦，我这算什么……
突然，栅栏里有一条大狗，呲牙咧嘴对着我狂叫，那叫声能把它自己炸裂，我是非常怕狗的，毕竟是畜生，它绝对会无缘无故的咬伤你，你被恶狗咬了，你又不能去咬狗，所以你就心里无比恶心。
奇怪的是走在殡仪馆这条路上，我却没有害怕这条恶狗，不知道为什么……
继续前行，步数已经显示15000 多了。我的天呀，查一查手机地图我已经走了十几里地了，好亏这个季节风是凉爽的，否则我一定会晕。
再坚持坚持啊，正当我全身疲乏无力时我看见了，看见了好漂亮的树，它的花是一串一串开得，是桃红色的花，就像北京糖葫芦一样整整齐齐的，非常均匀的排列着，微风吹来，飘着淡淡的花香，瞬间我感觉自己身轻如燕，心情和身体都舒爽了好多。再听听，鸟儿清脆的歌唱，它似乎给我鼓劲加油呢！它的声音穿透力极好，水水的，就像喉咙里含着水一样，歌声那么清清亮亮，我好喜欢，我干脆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它，它身体非常小，肚子下的羽毛是橘色的，它跳上跳下在树枝上，身体极其灵活，身量纤纤，声音惊天，小身材大能量的小家伙，你让我忘记了一路的辛苦，欣赏到如此美妙的歌声，谢谢噢，再见！我也要去给我故去的亲人唱歌了。
跟鸟儿告别后，我继续前行，我要加速了。
离心里的目标越来越近了，我就像踩着风火轮一样，飞奔飞奔……
大约16000多步之后我看见“西安市殡仪馆”大门了。天呀，终于快到了。加快步伐，我一直盼望的那个拐弯处就在眼前了，经过一个加油站就是墓园大门了。
二十里地，一步一步走过来，超级累，但一路上收获了好多，感受了很多，看见道路两旁停满了车。清明节来祭奠的人真多，听见门口大喇叭一遍一遍地说：“请打开健康码、行程码、出示预约码……”我一听要预约码，我疯了，怎么办？什么预约码啊，我根本不知道，千辛万苦终于到了墓园，要是因为没有预约码不让进，我一定会坐地上嚎啕大哭的。
检查完健康码，测完体温，顺利进了大门。我的天呀，吓死我了。我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坐台阶上歇一歇，喝上一口水压压惊，我仔细观察，发现有供应开水处，我就痛快的喝完杯子里所有的水，然后上一趟洗手间，就正式开始爬坡行动了。
上坡时，明显感觉两腿很重了，说实话真的很累。太阳很给力，一点点儿遮挡都没有，摸摸后脑勺都滚烫了。
上上下下的人都是一个目的来扫墓祭奠逝去亲人的，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唠叨着，念叨着什么，那是站在墓碑前和去了的亲人唠嗑呢！献花的，供祭品的，烧香的……
只有这人世间处于喧嚣中……一排排墓碑静悄悄地，冷冰冰的。
人啊，来处一样，去处也一样。一把骨灰，一缕青烟随风去……
我站在墓前，不言不语，俯身拔去墓缝里的野草。擦拭着墓碑上的尘土和鸟屎。
然后，我一屁股坐在墓碑前，抬头望向高远辽阔的蓝天……
不远处的墓碑上落着一只小雀雀儿，那叫声时断时续，强弱有致，一会儿好像在说话，一会儿又好像在歌唱，一会儿压低了嗓子呜咽抽泣……
说吧。唱吧。哭吧。在这里很安全，在这远远逃离了是非的地界，一切的倾诉都是自由的，只有寂静在回应，只有蓝天在倾听，只有墓碑在陪伴。
（纪小燕写于2022年清明节晚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