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眼朦胧忆父亲
文/杨鸿丽
父亲是三年前初夏的一个清晨走的。
父亲走的前一天，已经陷入昏迷了。头天晚上我回家和老公说，这几天你带好孩子，辛苦你了，父亲怕是没多长时间了，我最近就不回来了。谁知第二天凌晨，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你回来吧。虽然思想上早有准备，可放下手机的那一刻，还是泪如雨下，心好像被锤子击了一下，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最痛爱我的人也永远离开了。
父亲离开的这几年来，我一直想写一篇纪念父亲的文章，可一拿起笔来，想到父亲曲折奋斗的一生，就会悲从中来，无法下笔。此刻，我又一次坐在写字台前，一定要把心里的话写出来，以此缅怀我的父亲。
记得在给父亲守灵的第三个夜里，我和父亲整整呆了一个晚上，我好想再次拉拉他的手，把我身上的热量传递给他，可我无能为力，只能一次又一次哽咽，我很悲伤。蜡烛摇曳，烟雾飘渺，泪光中，仿佛父亲微笑着向我走来。
母亲生下我的时候，我哥才一岁半，工作忙碌的父母没精力照顾两个孩子，我奶奶便把我抱回了老家。所以，小时候我对父亲的记忆也只是过年的时候，父亲会带着哥哥弟弟回老家，那几天是我一年中最期盼的日子，爷爷奶奶一进腊月就念叨着父亲回来的日子，我呢，每天都看着日历，想着父亲回来会给我带什么好吃的。过年那几天，平时冷清的小院会热闹起来，可过了初五，父亲一走，小院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我会偷偷地在被子里哭上一段时间。虽然父亲不在我身边，可父亲时时叨念在乡亲们的嘴里，他求学的故事，村里的老人会一遍遍地讲给我听。
父亲1929年农历的8月17日，出生于山西省五台县一个叫柏兰的小村子里。这个出生的时间还是父亲在去世前写了一个纸条放在写字台上的，很遗憾，父亲活了九十岁，我们都不知道他的生日，他养育了我们兄妹四人，可从来不让我们给他过生日，在他80周岁那年，嫂子说：今年该过过生日了，以前不过，今年也该过了。父亲摇摇头说：不过了，自己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出生的。其实，父亲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他是不想给我们添加麻烦。
父亲生于一个贫困落后的时代，当时村里没有读书人，每到过年，连个写对联的人都没有，人们会用大碗蘸上墨汁，扣上红纸上，年三十贴在大门上。父亲看后十分心痛，从小就萌生了学文化的愿望，到了上学的年龄，爷爷便把父亲送到了学堂，那时候正是战乱时期，村里的学堂停办，父亲便到离村五里远的村里去上学。后来又碾转几个学校，直到48年底考入了平定师范学校。那时候，五台阳泉并没有通车，每当放假和开学就是走着离校到校，夏天风雨雷电，冬天暴雪狂风，来回一个星期都走不到，父亲有几个同学没坚持下来，退学了。父亲始终坚持着，一直坚持到以优异的成绩从阳泉师范毕业，分配到阳泉职工子弟学校当了一名教师。
当教师的那几年，是父亲一生中，提起来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特别是走到街上听到有人喊他老师的时候，他就会开心好几天。
由于工作需要，从1957年到1975年，父亲三进三出市委宣传部，两进两出阳泉报社，从1975年调到市委组织部一直到退休。父亲在工作岗位时候，廉洁、勤奋、拼命是出了名的，记得小时候，父亲单位调资，父亲三次把名额让给别人，当时我特别不能理解父亲的做法，自己家生活也特别困难，四个孩子，还有双方的老人，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所以心里便有了很多怨言。在文化大革命时期，父亲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被打成了走资派，成天被批斗，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抱怨的样子。1979年，那一年是我终身难忘的一年，父亲准备调往省报社工作，可就在那时候，被查出来直肠癌，这个消息，无异于当头一棒，把一家人打蒙了，到现在，还记得母亲每天都在哭，我们兄妹四个都在上学，大哥面临高考。父亲深知自己身上的重任，他没有倒下，顽强地和癌症作起了斗争，从1979年到2016年，父亲一共做了五次癌症手术，可恶的病魔把父亲折磨的死去活来，父亲用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坚持着，退休后，父亲和别人创办了抗癌俱乐部，为和他一样的癌症病人服务。自费出版了以自己的经历撰写的（我的抗癌三十年）免费送给肿瘤医院，市一院和所有需要的病人。直到去世，父亲都在关注着抗癌俱乐部的情况。
今天，我又像往常一样回到家，写字台前再没有父亲埋头创作的身影，只有母亲落寞地坐在窗前，心理有说不出的难过，父亲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是个把什么苦都能咽到肚子里的人，与父亲在一起，也是沉默的时候多。可我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他那浓浓的父爱，在父亲住院的日子里，我望着父亲饱经风霜的脸，把手放在父亲的手里，祈求上苍，让他快好起来吧，父亲握着我的手，我们谁也不说话，我就这样享受着这最后的宁静时光。
此时此刻，窗外阳光灿烂，每当微风吹过的时候，我又想起了父亲，想起了追悼会上，静静地躺在党旗下的父亲，很安详，在解放前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有着70年党龄的父亲，时时为别人着想的父亲，把党和人民利益看的高于一切的父亲，走完了他的一生。此时此刻我为以前对父亲的不理解和抱怨感到深深地懊悔，我仿佛看到父亲微笑着站在我的面前，慈爱地看着我。感谢文字，深沉的父爱将伴随着我在岁月里行走，让我感觉父亲从来没有离去，他一直陪着我。
清明节快到了，就把这杂乱的零碎的文字，做为对父亲的纪念吧。
父亲，我的父亲啊。
[作者简介] 杨鸿丽：网名魂。退休职工，爱阅读，爱写作，作品散发于多个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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