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绮芳
我酷爱读书,书便是我的命,命就是我的书。嗜书如命,读起书来,就像海绵吸水,如痴如醉。可是想读未必就有书读,受旧社会重男轻女的思想影响,家里不让女孩多读书,认为女孩书读得再多都是别人的。在这种狭隘思想的束缚下,读书自然就比登天还难了。再加上家里的困境,繁重的家务压得你没有时间读。我小学没毕业就上初中,首先是在家门口的私立中学读。这所中学是我表舅办的,他同意让我免费去读,我本来因为家里无钱小学没毕业休学在家,现在有这样的好机会,真是雪中送炭,还有什么好说的。可是好景不长,一个多学期以后,学校要合併县立中学。县立中学离我家有二十里地,需要寄宿,家里本就无钱,要寄宿就更无钱,屋漏偏逢连夜雨,父亲这时又得了重病,无法工作,生活来源断了,他说:“别读了,就此打住!”我听后,“哇“的一声放声大哭,邻里乡亲听见哭声都赶来了,看我哭得这么伤心,都陪着流泪,因为她们亲眼看到我因为小学没毕业升初中,每天刻苦嘴里不停地背英语字母和单词,她们纷纷地给我妈出主意,“这样吧,我们大家先借一点,你们家把废铜烂铁凑到一起卖掉,先让她进去读,以后再慢慢作打算。”我妈听大家说得在理,便说:“别哭了,跟我一起收破烂去。”左收拾右收拾,收拾了满满的一箩筐。第二天一大早赶二十里地到城里去卖。妈妈想:“光靠这点钱能撑多久呢,于是就跟我七十多岁的外公外婆商量,看能不能在他们这里每天吃两顿饭,早饭就算了,先对付半个学期以后再作打算。在外婆家吃了两个月饭再也不好拖累他们便休学了。
那年是一九五二年,初中毕业已经开始统考,我们消息不灵,不知道。于是我们一伙人,年纪大的二十几了,我是年纪最小的,只有十二岁。酷暑炎夏,我戴一顶斗笠,打一双赤脚 ,走三步跳两下,脚下烫得难受,免强跟着他们翻山越岒,从老家广丰五都跑到沙溪农校(六十五里地)。沙溪校方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他们说:“你们这样冒着酷暑跑到我们这里来投考,说明你们看得起我们学校,我们很受感动,要是在去年,就算你们成绩差一点,我们会凭你们的刻苦精神,也会收下你们,可是今年全国统考了,请原谅我们的爱莫能肋。”没有办法了,当天晚上,我们就歇在沙溪的小饭店里。因为人多,饭店小,老板娘跟我说:“小姑娘,没有铺位了,你就跟我睡吧。”
舅舅知道我又休学了,便又跑到我家劝我妈:“我们先借一点钱让她再读一年,然后再去考一个不要钱的学校。”我便按舅舅的意思休了一个学期再读了一年初中考上了师范。
正因为读书如此艰难,所以我就特别的珍爱读书,记得有一次,在外婆家里,外婆要我守祭祖的供品,不让猫去偷吃,反复交待不许带书,可我偷偷摸 摸顺手就捎了一本书。我想守猫这多无聊,捎本书看不正合适。结果就在我看书这时,猫堂而皇之的上了桌子,毫不客气的每一样供品都捷足先登嚐了一嚐,气得外婆跳脚,她指着我说:“你呀你,以后谁还敢要你做什么,你只要看到书就发痴。”是的,我什么书都看得进,政治、历史、地理、数学等等。外婆停了一下又说:“以后就叫你书痴算了。”
五十年代,参加工作以后,工作忙,没有时间看书。搞教育工作,一天二十四小时花在学生身上都觉得不够,哪有时间看书啊!退休后,该从心所欲,好好读书了。读了以后,有所感悟就写一点,往往是眼睛在看书,脑子在构思,翻捡这些零零落落点点滴滴的人生故事,充实内心的空缺。
我爱书,我的学生也爱书,有的学生他的书一堆堆一摞摞,满墙满壁无处堆放,他交代他的妻子,如果他先她而去,他的书一本也不能卖,全烧给他,让他在阴曹地府继续看。言之真,情之切,让人动容。
读书有瘾,不读便难受,就像喝酒的人想喝酒,抽烟的人想抽烟一样,一见到书就移不动步,生命不息,读书不止。如果有来生,我还要读更多的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