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笋的故事
罗雁萍/文
打开尘封的记忆,一生中,多次去过北京,竟然绝大多数是在四月。如果再有机会去北京,我还是会选择在四月。那是因为:四月,既能避开南方连绵不断的春雨,又能让北方的亲人们尝一尝南方特有的山珍美味——春笋。

第一次出差去北京,恰逢四月初,正是春笋上市的旺季。我在同事们的帮助下,将两纸箱的春笋带上了火车。那时候,火车还没有提速,到北京得20多个小时。在乍暖还寒的季节,车厢里开着空调,暖烘烘的。一上车就碰见一位熟人,听说我给北京的堂嫂带去了笋,她说:“为了减轻分量,我可是将笋壳全部剥掉了。那样还可以多带一点。”我佩服的不得了,确实,笋壳既占地方又有重量,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她揶揄我:“真笨!”我无奈地笑笑,确实是笨。
快到站了,我们闻到一股怪怪的气味。熟人敏感地将手伸进装笋的袋子里,就像捉到了一条条泥鳅,滑腻腻的。她用热水洗了又洗,怪味暂时没有了,但鲜味也消失怡尽,颜色更是黯晦无光。春笋就是吃个鲜嘛!她不好意思地自嘲:“看来,我是自作聪明了。”其实,谁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们都为她感到惋惜,更别说她自己的懊恼了。我暗自庆幸自己,傻人有傻福。那次带去两种春笋:大笋粗粗壮壮,小笋苗苗条条,还捎带了两个冬笋。

到家了,大嫂把孩子们都召回来。物以稀为贵,北京长大的侄孙们没见过笋,挺稀罕地问我:“姑奶奶,大笋是小笋的妈妈吗?”我明知不是,却也说不出个道道来,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好胡诌说,它们像狗熊和熊猫一样,不是一个品种。出于好奇心,细心的孩子们还发现了大春笋和冬笋的异样:冬笋的衣服光滑洁净,春笋的衣服毛茸茸的。带去的大笋,我只剥了一个做示范,将笋衣轻轻的用刀从头到尾切一下,再将笋衣两边一分,娇黄嫩白的春笋胴体就呈现在大家的面前。他们高兴地大呼小叫:太漂亮了,争相亲自体验。剥小笋就得有点方法了,一层一层剥,太费劲,多剥两层,极易折断。我告诉他们,用拇指和食指夹住笋尖,揉搓开叉。然后,撕开一点,用食指缠住朝外面轻轻地慢慢地往下翻筋斗般的捋,就可以啦。 他们学着我的模样,在经过几次的失败后,一根葱绿嫩白相间的小笋就亭亭玉立的诞生了。能干的侄媳妇们很感慨:“看似很简单的活,干好也得有技巧,小姑真棒!”我惭愧之极。比起萍乡女人的能干,我似乎生就一双没有开叉的挛板手。之所以能在侄媳妇面前露一手,是因为我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加上全家人都爱吃笋,会剥笋壳,只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
八十高龄的大嫂,年轻的时候,因生活所迫,随我大哥颠沛流离大半个中国,曾经在江西高安居住过一段时间,对江南的竹笋情有独钟。见到我带去的春笋,爱不释手,不停地说:“还是小妹最懂我。”。大嫂家的儿孙多,她将这些笋每家都分上两个,还得给我七十多岁的三哥留上一份,她知道,小叔子也好这一口。
然后,将自己的这一份,一切两半,大头用开水过一下,晾干,收藏起来,留着待客。小头炒熟了,当作佐料,炒肉的时候放一点,慢慢品味,她舍不得一下子吃掉。回忆起当年看南方人大快朵颐吃春笋,她羡慕至极,说这是一种天然的奢华享受。大嫂特爱笋,即便不是春笋上市的季节,只要去北京,我都会给她带上一点干笋,聊表心意。朋友小王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支春。吃在嘴里是清香,留在心中是温暖。

这几年,由于疫情的关系,没有再去北京。又到春笋上市的季节,看见市场上那么多的春笋,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我早已作古多年的哥哥嫂嫂们,他们再也无福消受这江南山珍,我心里就涌起一丝丝隐隐的酸楚。
编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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