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摊
文闲人马大姐
镜湖的菜摊和镜湖的草一样。
漫长的冬季,草藏在雪下,有草的地方雪是隆起的,南一个隆起北一个隆起,由此镜湖公园就有了曲线美。
所有的菜都蒙在被子里,那被子无论何种原色都变成黑的了,有的甚至黑得发亮,可是,作为被子来说防寒保暖是可以的。这样的被子也不是随处可见,东一床,西一床,在北风中瑟缩着,这样镜湖这条平坦的小路也有了起伏。被子的主人衣服虽不靓丽,胜在干净。是啊,这样冷的天以卖菜为生的人是实用主义者的忠实粉丝——要温度不要风度。
菜摊前除了被子的主人总是不离左右,被子旁边的人总不是很多,一个个行色匆匆,被子也被一次一次掀开合上。看那草上的雪被风吹得动身,绝不走远,从一个隆起到另一个隆起或者无数个隆起后站住脚,然后一切又停止了,好像从来都没有改变,像一阵风似的,是的,除了菜摊的主人把自己站立成一棵会移动的树以外,其余的人都是一阵风。

东风的脚步渐渐近了,雪做的被子撤下来,草东一棵西一棵地探出头。菜摊也南一块北一块地支起来。防寒保暖的被子撤下去,有些不怕冷的菜也被主人拿出来放在摊上,不用吆喝,那就是无声广告——草绿了,春天来了,你听见谁喊了吗?没有,不用喊,一看就知道了。
鲜嫩的小葱,绿绿的,几根捆在一起,就像聚堆取暖的草一样。所有的菜都是草,小葱也是改良后的草,或者未经改良,原本就是这样,不知道是谁胆子大尝了一口以后发现自己并未中毒而且它的味道很好就一传十,十传百地流传开去,谁知道呢?
小草青青,小葱青青,辣椒青青,韭菜青青,菠菜青青,芹菜青青……或者捆在一起一起被贩卖。
越来越多的草钻出地面,越来越多的菜摊走过来,呼啦啦地就连成片。
草上有蝴蝶在飞,衣着新鲜。
菜摊前主客的衣服也丰富多彩。

草上越来越热闹,菜摊前也越来越热闹——吸着烟的,亮着嗓的,牵着狗绳拎着鸟笼的,互相攀谈着,问好的,请安的,讨价还价的,不时一声两声的狗吠平添许多烟火气,鸟在笼子里一声不吭——笼子被布罩着呢。可是,鸟声是不缺的,麻雀站在树梢叽叽喳喳,仿佛在帮老主顾算钱一样,算来算去没个准数,有时就懊恼,如流水一样的声音里就添了几声叽叽咕咕,更多的时候气急败坏地震动翅膀“腾”一下不管不顾飞走了。

街道是乱哄哄的。乱而有序,平淡、鲜活,不浪漫却真实,是日常的动人。
旁边就是小桥流水,买了菜去看一看,或者看一看再买菜,眼前苟且,诗意,远方都在了。
夏天的时候,镜湖的草疯长着,茵茵地绿意抚慰路人狂躁的心情,看一眼草,仿佛空气里少了几分燥热;菜摊上又添了冷饮机,各种口味各种颜色的冷饮,入口,凉的,甜的,酸甜的……日子也就这样凉着甜着酸甜着乱糟糟闹哄哄地过去了,可是,这一切一点儿也不讨人厌,这种混乱是生活的,喧哗着欢喜,欢喜着喧哗。

秋天,镜湖上的草渐渐变黄枯萎,菜摊也不再迤逦,土著菜农还在坚守,菜也不像夏天那样丰满,却更有特色。老黄瓜穿上黄衣,白菜身披霜花,香菜的样子讨喜价钱便宜,一上摊就香了一条街……
冬天,镜湖的菜又躺在雪下,镜湖公园又有了曲线美。
菜摊也被被子罩着,一条街又有了起伏。
天地循环,周而复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