巜闻家女儿》

作者：渭水湍湍

礼泉的京华大街有一户书香人家，男主人闻承荣是当地久负盛名的大作家。他擅长各种体裁的写作。

小说尤其写得动人。不仅词藻优美，情节引人入胜，更主要是凡出现在文章中的人物事件最后结局都遵守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准则。不论文中的坏人是怎样奸诈狡猾，善弄阴谋诡计，两面三刀但最终都以失败结束。而出现在文中的好人呢，前期尽管多灾各难，人生路径坎坷不平，又常遭恶人算计，但最后总是天日改换，人生得志。在其作品中人们既能欣赏到跌荡起伏的故事情节，活龙活现的人物形象，又能获得大快人心的结果。于是当地人以读闻先生的文章为乐。

每日茶余饭后的街头巷尾、门前广场聚在一起的人们无不拿闻先生的文章做为开心的话题。人们赞美他，说闻先生写花能嗅到香，写美女能听到声，写坏人能产生恨，写好人能生出爱慕。一言一蔽之，闻先生写文章的用意是劝善惩恶，宣扬教化。作品由于写得摇曳多姿，优美感人。更贵在合乎道德规范，爱憎分明，是非界限清楚。闻先生在当地早已成了家喻户晓，深受人们爱戴的公众人物。每天不等新作品出来，人们就象期待电视上的百家碎戏一样在引颈等候。

去年过年时，闻笑从单位回家，正好遇着全国抗疫，与家人欢聚的时间较长。父母瞧着不断出息的女儿，喜上眉梢。一年不见，女儿越发长得肌骨均匀，红里透白。一双喜目楚楚动人，言谈举止温文尔雅。父女俩讨论诗歌写作时，屋内欢声笑语，听迷旁人。闻笑兴高采烈地说："爸爸，写的多了，都不知再写啥了？"闻先生乐呵呵地答道；"大千世界，万物皆有灵，有什么不能写呢？只要有趣味，无论什么都可以做为材料。"笑笑听了，灵机一动。眉飞色舞着问；“那见不得人的东西也能写么？"“何尝不能，只要你心思出奇，就能‘点石为金'。"父亲这番大胆的鼓舞，一时让笑笑创作的自由变得有如天马行空。父女俩谈得正兴奋，一旁看着电视的母亲忽然插话说："老头子，你昏了头了！给娃指点也没个分寸。文章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写的。一个大姑娘写此不良的东西，自已就是不害臊，别人也会耻笑的。"闻先生扭过头，看着夫人微笑着说："都啥年代了，有什么值得顾忌的。

只要青年人敢想，用心做，一切物象在妙笔之下都有可能化腐朽为神奇。老婆子，你可不要小瞧了咱的孩子！”夫人忍不住笑着反诘道："你也来写乌七八糟的，看人们的唾沫星会不会把你淹死？”"唉，你这老娘子，我就是受你限制太多，历来写的过于循规蹈矩，几乎没有青年观众。”"唏，只怪自己江郎才尽了。

一一一如今青年人真是提摸不透，连咱笑笑写的诗，也云里雾里地让人看不懂。也不知道你那几个好唱赞歌的高人朋友，夸赞笑笑是真读明白了她的诗，还是为巴结讨好你呢？"不等母亲话声落地，笑笑急着笑道：“妈妈，你真不了解现在的情况。许许多多的青年写诗可疯着呢，你女儿还算守旧的一派。我几位伯伯人家不是有名望的大编辑，就是著名的文艺评论家。要使你女儿真写的差，话从几位德高望重的伯伯口里，笔下道出来，能不担心惹笑话吗？女儿叫你欣赏，你老推说难领会，不感兴趣。"妈妈听了，慈祥地望着笑笑，柔声静气地说：“也许妈妈缺少对当代诗的领悟力，总之糟粕的东西不要用来做诗。"笑笑诡异地一笑，"妈妈放心吧，女儿可不会给咱家书香门第抹黑。"这时，父亲闻先生背过夫人朝女儿也神秘的一笑。父女俩在暗默中，敷衍了这番劝告。

笑笑的母亲姓梅，取名传花，出身于当地的名门望族。生性静雅贤淑，待人亲切随和，体态丰满，气质融荣华贵。笑笑的父亲闻大作家，相貌堂堂，衣着讲究修饰，举止儒雅，风度翩翩。父母两人郎才女貌，伉俪情深。笑笑出生在这样优异的家庭，无比荣幸。自小优裕惯了的生活条件和良好教育，使得等笑还在中学时，就能诗能文，善歌善舞。

如今大学一毕业便走上了教学岗位，正处在青春花红，品貌出众的好年华。笑笑性格开朗，为人豁达大度，兴趣爱好广泛，尤其喜好做诗。因为写得出类拔萃，人又漂亮，成了校园无比亮丽夺目的人物。

不久，闻笑回到了校园。每天面对书声朗朗的环境以及教学相长的刺激，越发诗意盎然。忽然有一天，诗兴大发，灵感接二连三地涌动着。最使她感觉着兴奋的是，她可以做两首以屎尿为题材别有深意的奇诗。古往今来能以屎尿做文成趣的，似乎还未有过一人。今天，我闻笑就要挑战一下材料禁区，别开生面，苦心孤诣地来两篇佳作。为表现孩童的无知无畏，或是学大人侍候妹妹弟弟，不妨写成：把屎捏在手里。还有一篇立意是为了表现孩童勇智双全，不妨写成：往人门上洒尿。

瞬时，在激动与忐忑兴奋中，两篇自以为卓尔不群的小诗产生了。一连很长时间，闻笑一直处在做诗地冲动中，不断有诗作问世。等诗兴慢慢淡去，数了数，数量足可以结册出专辑了。寄给哪个出版社呢？这个可不难。属于闻家座上常客的四位伯伯无不争相要着闻笑的稿件。每每出版又十分快捷，伯伯们还连篇累牍地撰文夸赞诗作写得美仑美奂。

从起初声名鹊起到霎时的一落千丈，闻笑感到有如被烈火炽烤般的难受。走路不敢抬头，说话不敢出大气，同事学生的目光没勇气对撞。

下车时，闻笑注意到门前停了好几辆车。走进院子，就见堂屋的客厅坐了不少人，心里不由一震，立时变得头重脚轻。由于父亲鼎鼎大名的缘故，家里时常有来访的人。每次逢着家里有客，总会听到父母与客人爽朗地说说笑笑，然而这一回却显得异常寂静，了无声息。

母亲正对院门坐着，忽然抬眼看见了她。急忙迎了出来，满脸凝重地拉着闻笑的手臂，却一时说不出话来。闻笑无声地望着母亲，不觉一股热泪涌了上来，几乎就要流出来。母亲叮嘱她说："屋里没有外人，平时最爱你的四位伯伯都来了，正和你爸商议着，看怎么应对才好。一会儿你爸爸说你，骂你都不要倔嘴。"闻笑声音哽咽着点点头。

闻笑鼓足勇气微笑着问候了四位伯伯，伯伯对笑笑照旧像平时一样温和亲切。但没有了平时那样的嘘寒问暖，个个显得拘谨不安。坐在书桌里的父亲，沉默着一语不发，闻笑不敢看父亲，父亲茫然地望着对面的墙壁发怔。过了好一会，闻先生才说："回来了，放假了。"闻笑赶紧说：“放假了，我回来了。爸爸。"这时，笑笑才看清父亲满脸阴郁，气色沉闷。不禁伤心想得想哭。父亲接着安慰她不要太紧张，风波慢慢就会过去。并反复告诫它一定要从这件事吸取教训，以后可写可不写。再不要标新离异，自以为是了。同时又自我检讨着说，这也怪他。激励孩子创作时，忘了强调对美丑界限的把握。

闻笑听了，恨不得立即出去号陶大哭一场。伯伯们见此情景，接连安慰说，事已至此，也不要太自责。我们平时只知道埋头创作，鼓励孩子，轻视了原则界限，没想到舆论抨击来得如此猛烈。

大腹便便的蒋寿伯伯接着说："我看，也只能忍气吞声着装作哑了。要不就叫闻老弟依孩子的口气拟几篇乞哀告怜的文章，用来诉说此事给工作、家庭方方面面带来的痛苦，自己几乎到了崩溃要自杀的地步，请求给个诲过自新的机会。

如此，或许能平息下来。"

但此时的闻先生却象泥塑木雕一样，嘴上叼着香烟，似抽非抽着仰面发呆。急得闻夫人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闻夫人心中不由连连叫苦，平时看似无所不能的个个大才子，怎么一遇事都束手无策，竟拿不出一个稳妥可行的主意。正当闻家一屋的人心情烦乱，六神无主的时候。大门口忽然传来一位妇女的呵斥声："少在这嚼舌根，都干正事去。”闻家人一听，知道是芸娘来了。这芸娘乡下人，常被闻家请来做家务，前一阵子家里有事，到今天忽然回来了。闻夫人和女儿赶紧走了出去，芸娘解释说，刚才几个闲人在门口指指点点，探头探脑。好在一声吆喝，都散了。芸娘快人快语，话还没说完，一眼看见笑笑，不等笑笑喊阿姨，就快步上前拉起笑笑的手臂，另一只手还在身上抚摸着，双眼充满慈祥与力量宽慰道："阿姨一切都知道了，没有啥大事，我娃放心。他谁敢把你怎样，阿姨就先跟他拼命。来的路上，已经寻思好了。走，跟你妈进屋，咱里边说去。"

芸娘走进客厅，问过众人，也没怎么客套。见一个个常客都愁眉不展，心事重重。当然，也心知肚明。自己也不忌讳造次。开口问道："他伯伯们有了化解矛盾的想法了么？”众人瞬时明白她问的什么，但面面相觑，无言以对。芸娘口气沉稳地说：大家看这么做行不？”刚一开口，忽又停了下来。众人莫明其妙，目不转睛地望着芸娘。芸娘说毕，顿了一下，目光停在闻先生身上。

闻先生依旧一幅木然的样子，也不看着芸娘，只是点了一下头，示意芸娘往下说。而此时的闻夫人以及闻笑，自从芸娘一进大门，就感觉心神瞬间安静了许多。而那四位官高位显为闻笑树碑立传的功臣，此时也都把目光专注在芸娘身上。虽然芸娘长相五大三粗，衣着朴素，但声如洪钟，态度坚决，由不得使人刮目相看。

当前，盛行在人稠广众中的议论。经芸娘一转述。闻笑羞得无地自容，几位大人也羞愧难当。室内一时悄无声息。

"大人九成过失，孩子一成过失"这是我们乡里人众口一辞的看法，天公地道的讲我看差不多。”芸娘斩钉截铁地说到这里，四位伯伯立马表现出委屈不平地神情，急性的高占鼓立即就想插话，被闻先生无意察觉后，摆了摆手。芸娘当然也看到了四位的窘态，不容分说地继续道："咱笑笑从小与我最为亲近，情同亲女儿。

乡下的活本来还没忙完，刚一听到满城风雨我就寻思着怎么办？立马不停在手机上浏览各式指责的文章，起初很恐慌，但很快就意识到只不过是蒲鞭示辱而已。笑笑年轻好学，一味露才扬己，结果忘了脚下临深覆薄。今天虽冒天下之大不韪，但终不过是犯了小错而已。只要不瞒心昧己，剖开心肺，诚诚恳恳地向社会道歉，就一定会得到大家的原谅。当然，这种略迹原形的谅解也归功于闻先生家多年来言行高洁，淡薄名私的品德。我今天不顾礼节，来挺身直言完全是因为敬重闻家历来的好为做。”芸娘话到这里，略有停顿，闻家夫妇及笑笑心头不禁一喜。思想渐渐豁然开朗，顿时轻松下来。

闻先生板着的面孔开始有了一丝笑意。那四位伯伯猛然不约而同地问芸娘：“这话是谁教的？“芸娘初一听，怔了一下。紧接着眼一睁，嘴一抿差点要笑出声来。闻夫人见状，赶紧向各位解释说：“芸姐读过书，平时又喜欢读报看书。她祖上还出过高官呢。芸姐一向说话词藻警人，我和你闻弟从没把她当做农民。"芸娘接过话茬，顺势对几位文豪客人笑道：“自不量力，班门弄斧了。"客人不禁面露尴尬。"请接着说，该怎样定我们四位的罪呢？"宫笔臣忽然冒出这句话，语气颇显紧张。"断不会人头落地吧！""工作怕保不住了！”“要九成罪呢！"几位伯伯都忍不住了，苦笑着连连口吐忧虑。

四位文人墨客半象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阵，随后也就哑口无言了。芸娘心里起了暗笑：“这些文人真是胆小如鼠，看起来个个道貌岸然，凛烈不可侵犯。一遇事就没了男子汉应有的气概：勇于承担责任。我且不妨吓唬吓唬他们。"于是，她板紧面孔，神色严肃地说："娃儿的过失，还不是当伯伯的责任。伯伯们有那一位认认真真通读过笑笑的诗集，深入思索过作品的不足或犯禁的地方。只会不知天高地厚地唱赞歌，或目中无人地乱颁奖。

也不考虑孩子承受得起不？再说你们与闻先生如此亲密，怎么就不知道避嫌？人家一旦说你们殉私情，不就是授人以柄么？现在倒好，既害了孩子，又让自己老脸丢尽。就你们这种行为，沸腾的舆论已经直指`腐败`。如果坐实，看不判你们个三年五载。现在就看你们谁先出来悔过认罪呢？"芸娘这一番刻薄无情的话，立时吓得几位大男人心惊肉跳，面色狼狈。倾时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稍许，那位衣着显赫的蒋寿，急呼呼地说：“一番话，听你不象个凡人。有啥挽救的好办法呢？"

正当闻先生忧心如焚的时侯，芸娘忽然嗤的笑出声来，这一笑令在场的人好生诧异。芸娘说："真的很严重，我还敢在这高谈阔论着指手画脚？先说笑笑：一个大学的先生衣食无忧，放着业余时间不去休闲娱乐。还要废寝忘食着来搞创作，真真的让人敬重！实在是青年学习的榜样！比之那些每天只知寻欢作乐，无所事事的浪荡青年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再就是咱们当父辈的，不管内心有愧无愧。面对网上这滔滔不休的话题。

只要是舆论涉及到的人，就应当主动找组织寻求解决的办法。有过错交待过错，没有过错便不必萎萎琐琐，人前躲躲闪闪。实事求是地做到心底光明正大，行为坦坦荡荡。一定要想信组织调查处理一个长期的干部，决不会放大罪名，一点概面地一笔抹杀。如今民殷国富，社会和谐，属于艺术领域的评判之失，只要勇于改过，惩前毖后。依然不失鳞凤龟龙的本身。

等送走友人，芸娘与闻家人一齐坐定。芸娘拉着闻笑的手说，想要通过写脏物表达儿童间的友爱，就拿哥哥为弟弟擦屁股来构思。想要通过写尿尿体现儿童知道爱护环境卫生，就写在马路上找不到厕所，实在憋不住了就装在塑料袋里，最后遇着厕所再倒掉。闻笑听了，不住声地点着头，眼里闪烁着感激的泪花。

芸娘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今后遇到不开心的事，除了父母就先来给姨娘说。姨娘帮你想办法。只要知错即改，态度积极端正，谁不仰视你。”

饭后芸娘与闻夫人在一边聊天。闻先生问女儿道："今天，你获得了哪些感悟？"闻笑脱口而出："写作灵感在生活劳动中，不在苦思冥想中；知错即改，转忧为喜，乐观轻松。"闻先生听了，欣慰地连连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写作要注意美丑是非界限，做到永不出格。”闻笑意味深长地自言自语着："这让我铭心刻骨。我这不停做文向社会道歉！检讨自己。"闻先生望着女儿走向书房的背影，也若有所悟，喃喃自语道："家教结合社教才能培育出少有瑕疵的人才。感谢社会上这场批评来得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