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持“居官者不独贪赃枉法为作孽，不思尽职即为作孽”

    淮扬海道台谢元福为政纪略

                 谢志耀

    谢元福，广西桂林府临桂县两江镇人，生于清道光十九年（1839）正月初一，咸丰十一年（1861）中举，同治七年（1867），因剿平枭匪之功，被直隶总督上奏加五品衔，同治十一年（1871）中进士，殿试二甲第八名，钦点翰林院庶吉士，后授职翰林院编修，并升二品官衔。光绪十五年（1889）十二月，钦命为淮扬海道台，驻节清河县（今淮安市清江浦），管理淮安府、扬州府、海州（今连云港）三府（州）政务；光绪十八年（1892），署理江宁盐道，管理江宁一带盐的生产、运输、销售和税收；光绪十九年（1893），再任淮扬海道台；光绪二十四年（1898），三任淮扬海道台。

   谢元福在淮扬海道台任上，以“居官者不独贪赃枉法为作孽，不思尽职即为作孽”①为圭臬，在辖区内严肃法令、除暴安良、兴修水利、崇文尚学、勤政廉政，使晚清的淮扬海风气为之一振，“污俗之弊革矣”，受到淮扬海多地民众立碑称颂。

          严肃法令除暴安良

   清代，淮扬海道为冲（地当孔道）、繁（政务纷纭）、疲（赋多逋欠）、难（民风刁悍、命盗案多）之地，属一等道。而自从咸丰中后期始，淮扬海道政务更加疲、难。咸丰五年（1855），黄河北迁，原黄河水位、水量一落千丈，变成废黄河。以前主要靠黄河水为水源的其他大小河流逐渐淤塞干涸，淮海大地许多地方干旱时成为风沙走廊，雨多季节又变为洪水走廊，加之贪官污吏鱼肉百姓，部分地方盗匪成灾。盗匪经常“纠党肆掠或勒索规费，入夜则遮面入室，探囊胠箧。”“其甚者，窃夺牛驴，明目张胆。”②然后对外放话，等候出事之家赎取。受害人不得不将被盗情况诉讼官府。而负责诉讼刀笔之徒又使出阴招，巧取受害人与被告人双方钱财。官匪一家，百姓不堪其害。光绪十五年（1889）十二月，谢元福就任淮扬海道台后，果断采取一系列治本治标措施，除暴安良。其一是督察淮扬海各州县严格执行保甲制度。即每一保由一千户组成，其中每十家立一牌长，每十牌立一甲长，十甲即一千户立一保长。每户发给一张印牌，上面写明本户丁口、从业状况，户内有人外出或者有客来访都要注明行踪，牌头、甲长等平日对这些情况进行稽查，如有可疑之人立即上报保长、地方官处理。其二是勒令所属州县订立、公布乡规民约，确保妇孺皆知。其三是在全境辑捕积匪巨盗，并严肃法办。谢元福亲自指挥马步勇丁缉获“伪号顺天王封浩中”，并按律正法；在地方官协助下，又迅疾缉获海州白皂沟匪首韩斗琨、大王庄匪首王海峰、小伊河匪首孙正纲、沭阳匪首蒋秀昆、桃园县匪首王五、读书镇匪首严二秃子、清河县匪首蒋小七子、安东县匪首张寿昌和李永祥等等，并一一绳之以法。其他漏网的匪盗，“皆狼顾骇走越境以避焉”（逃亡外地）③。其四是公正判案，匡扶正义。曾经当过浙江处州总兵的陈庆云有个独女，在其父去世后，由庶母做主将其嫁给雷某。陈家为官宦之家，但因庶母作主，陈女陪嫁物资很少（庶母将陈家数千两白银资助胞弟在扬州开了钱铺）。因为生计问题，陈女经常回娘家向庶母求要资助，庶母非常反感。一次，陈女回娘家向庶母要钱不成后，即以取回丈夫当初聘礼珠宝为由，拿走几件金银首饰。庶母立即跑到甘泉县（清代扬州甘泉县）衙告状，说遭到白日抢劫。甘泉县令杜之蘅立即派遣衙役追捕陈女。陈女辗转到淮扬海道衙诉状。道台谢元福详细听取陈女诉说后，认为该案不能简单判为抢劫案，立即饬令甘泉县令杜之蘅细查该案情节后禀告，不得鲁莽定案。不久，谢元福根据杜之蘅禀告，与幕僚商议后，要求甘泉县令告知陈女庶母，向陈女资助千金了案。光绪十八年（1892年），谢元福道台到扬州巡察，陈女前来告状：庶母资助千金之事拖延至今没有兑现。谢元福听后非常恼火，立即升座扬州知府大堂，饬令甘泉县令提拿陈女庶母及其弟到堂，责令其当众交给陈女千金。其时围观者一千多人，都赞叹此事判断公正、果决。其五是严惩奸凶，杀一禁百。海州所属沭阳县魏庄一李姓家族中，有一户三口之家，由于承继祖上财产，比较富有。不料人有旦夕祸福，该户当家之主李公子正值壮年却患病不治、一命归天，留下妻子和十岁儿子。由于李公子在世时夫妻恩爱，加之家境殷实，当时又倡导妻子守节，故李妻决心不改嫁、为丈夫守节，独自抚养儿子。而同族中一个辈分较高、阴险狡黠的中年人李某，早就看中李公子家几百亩良田，他蛊惑同族数家联合起成，李某又生出最恶毒计策，吩咐他人将节妇的儿子骗出，然后将小孩活活勒死后扔进池塘。节妇含泪到沭阳县衙告状，无果；到海州州衙喊冤，海州知州维持县衙判决。节妇状告到淮扬海道谢元福处，谢道台怒不可遏，命令逮捕其参与者18人。在捉拿李某等主犯时，李某拼死反抗，于是命人将其绑于马尾，拖向几十里外沭阳县城。手段严厉，对奸恶之徒震慑很大。但谢元福也因为采取先斩后奏之法扫除恶人，被钦差大臣刚毅弹劾，于光绪十八年（1892）首次丢掉淮扬海道台乌纱帽，回省当参议。

           兴修利水治旱抗涝

    为了根治淮海大地干旱时为风沙走廊、雨多季节又变为洪水走廊的顽疾，谢元福道台殚精竭虑筹集经费，组织淮扬海民众兴修水利、治涝治旱。安东（今涟水县）、山阳（今淮安区）水道淤塞，谢道台头顶烈日，亲自督民疏浚。数年间，他千方百计筹措公款、私人捐款挑浚海安弁交界的小黄河小毛口、海州的丁当河、涵养河、徒司沟山前河，同时又新开了小伊河、车轴河、五图河、凤凰嘴底堰外口、蔷薇河、桑墟河、港河、柴米河、万公河、渔沟界河、汤家圩与王家圩等河以及山阳县的涧河、叶云河。几年里，谢元福变卖家资（大多为书籍），捐出修河资金高达一万多两（白银）。其中奔走四方、组织开挖疏浚的六塘河至丁集、渔沟至凌家桥长达五十余里的河流，彻底解决沿线一带水患与干旱反复的灾害，造福万民及子孙后代，此河被当地民众称颂为谢公河。光绪十九年（1893），为了感恩谢元福道台功德，当地商民自发捐资，在谢公河畔建立“望来亭”（亭址在淮阴区徐溜镇镇政府旁边），希望谢公去职后，经常来此地，与当地乡亲共叙友情。盐城阜宁一带海湖阻塞河流入海，经常造成盐卤随河水回流于田中，导致禾苗萎缩枯死，民众深受其害。谢元福道台为此寝食不安，多方筹款，令人筑堤建闸设防，“建石闸以时启闭，以决后患”。“盐阜万姓腾欢，刊有谢公德政碑”，记录该项功绩：“吾邑之水利谁与兴哉，吾邑之民风谁与之变哉，吾人自父子祖孙百年以来，生聚于此，几不复以身相保，今得以之任席者，谢公之赐也。”④

           崇文尚学移风易俗

    进士出身的谢元福，其父亲举人出身，祖父太学生出身，曾祖父秀才出身，地道书香门第。深受文化侵染的他，切身感受知书识礼的重要，故身体力行崇文尚学，竭力帮助民众移风易俗。为了提高妇女地位，破除“女子无才便是德”观念，他编写《训女医学》著作，反对“女以不识字为之说”，提出“为人子不可不知医，为女，为母者亦何独不然”⑤观点，批判封建统治的愚民、贫民思想制度。《训女医学》一书被《中国历代医家传录》收集。现清刻本《中医人物词典》、《中医文献辞典》、《中医图书目录》、《馆藏中医线装书目》等分别收集他的著作或由他审定的医学资料。为了保存和传承文化，他还编著《粤西五家诗抄》、《灵谷禅林志》等书籍。作为淮扬海道台，谢元福还以重视教化、奖掖后进闻名。他常常自己出钱刻印《千字文》、《千家诗》等书免费赠给贫苦少年。“……辄进书院肄业者，较其文艺厚以奖赏，所刻书版刷以课士费亦不资……。”⑥光绪十七年（1891），道台谢元福于观风诗（清代新任地方官到各县巡视，出诗文题考当地秀才，这种应考诗叫观风诗）中，发现扬州府所属兴化县人李详文字优美、才华横溢，就邀请他到署中任书记（文秘人员），并将祖上所传以及自己大半生购置的藏书400多箱（为其一生主要财富），交给李详分部类编定目录，便于道台衙门人员及其他爱好者学习、探究。李详因此得以博览群书，学问益进，最终成为国学大师。

           尽职尽力勤政廉政

   淮扬海道台管辖淮安、扬州、海州三府（州）十八县，州县官吏为政精神状态、是否勤政廉政，关乎千万百姓疾苦与幸福。因此谢元福道台驻节淮安数年间，时刻以“朝廷设官以为民也，官何以为民，去其害民者而已。居官者不独贪赃枉法为作孽，不思尽职即为作孽”告诫文武官员，教育所有下属。并且处处以身作则“勤于治事，昕夕不遑”⑦。对诉讼案件，他处理果决，绝不拖延。“有讼者立决之。”⑧每次到州县巡察访问，他从不要州县提供车辆船只，而是自己雇募马匹，轻车简从，既减轻州县百姓负担，更重要是革除铺张浪费的陋习。“分巡简从，轻骑问民疾苦，向不受州县供应舟车。”⑨他在对官员严格要求的同时，对穷苦百姓则关怀备至，从不以高官之位高居，更从不以穷而歧之。他常微服私访，遇到贫穷无衣食者，拿出私人银两济之，“岁施棉衣医药数千金”⑩。对上访控告冤苦的贫困之民，他坚持自掏银两给于资助，“于控案冤苦者恒赍恤之。”这些救济资金，主要来自他变卖字画衣物所得。“鬻卖字画衣物以继之。”⑪为建立车船局，他变卖资产花费数千两白银购置车马，带动清江浦再次车马云集，“公乃自己置大车数十辆┉买马百余匹，赔银五六两┉卒至车船云集。”⑫加之他捐出兴修水利资金，谢元福道台为了帮助民众疏危解困，为了淮扬海民众的福祉，几乎花光一生所有积蓄，变卖所有资产，“事听当为虽典衣负债不顾也。”⑬谢元福于光绪十五年（1889年）首任淮扬海道台，光绪十八年（1892），因严厉除恶除暴，被钦差大臣刚毅弹劾去职；光绪十九年（1893）再任淮扬海道台，至光绪二十二年（1896）俸满引见（任职届满到京面见皇帝）；光绪二十四年（1898）三任淮扬海道台，光绪二十五年（1899）六月，因为引进外资参与海州开矿（洋人参股），被晚清巧臣张xx弹劾免职。他前后三次任淮扬海道台累计八、九年，一直倡导并身体力行“居官者不独贪赃枉法为作孽，不思尽职即为作孽”，使淮扬海境内“污俗之弊革矣”，受到淮扬海民众立碑和民谣称颂。

备注：注释①⑥⑦⑧⑨⑩⑪⑫⑬：《谢公去思碑》文，在清江浦区斗姥宫内。注释②③④：《谢公德政碑》文注释⑤：《训女医学》

    作者简介：

   谢志耀，男，62岁，大学学历，淮安市税务局退休干部，先后从事教师、编辑、行政管理工作。2017年，与他人合著出版《淮安国税通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