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刘铁军
每天站在这个窗口
这个春天,我几乎是站在窗台前度过的。每天看着窗外的变化,草地上开始泛绿,树枝从淡黄变成了藻褐色,每场雨后,颜色就会加深一层。小路上,有时会积存一汪清水,映着清亮的蓝天和白云,让枯燥的春天,有了几分灵动。
前些天,小区里发了几包抗病毒的中药,据说是中医学院特制的新药,用沸水泡了就能服用。但我还是有旧的观念,想用小锅来煮,就翻箱倒柜地找出在过年时,新买的玻璃电水壶,原本是用来泡茶的。它的做工精细,外观又很漂亮,能给人能动心的亲切感。为了使用方便,我把电源线从沙发底下穿过,把水壶放在沙发与茶几的空隙之间,下面放一个小板凳,自以为这里是最安全可靠的地方。
我正靠在沙发上看书,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是通知下楼做核酸检测的,来人一边砸门,一边高喊 : “马上下楼做核酸,不做核酸检测的就绿码变黄码啦!”我猛地一起身,脚不轻易地碰到了电水壶,“砰”的一声,玻璃水壶倒在地上,水和碎片溅了一地。
窗外日出
我就像犯了错的小孩子,一阵心慌,莫名其妙的忙乱起来。脚一落地就被玻璃碴子扎了,忍着刺痛,翻过来看,脚心上有一股鲜血涌了出来。我不顾疼痛,又伸手去捡地上的碎片儿,两个手指同时流血,再看手上的玻璃楂子,正放着刺眼的白光,一闪一闪冰冷的让人心寒。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时不知所措。我强忍着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想到要找到创可贴,要止血,包扎,可用一只手又缠不上;我想找扫帚打扫一下碎玻璃片,一只脚却又站不起来;我还想到应该马上通知小区的工作人员,不能按时下楼做核酸检测了。我坐在地上,突然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无助,又那么的弱智,还那么的可怜……
我这个样子一定很滑稽,也很可笑,但又有谁来嘲笑我呢?现在想要找一个能骂我一痛的人,都没有了。这要是在以前,这个窘事,会被笑话半年,挨一顿批评是正常的。
“你这个蠢货,怎么不知道用扫把,还用手检?活该”!
“我看还是不疼,出的血还少,扎得还不深,让你不长记性”!
疫情挡不住窗外的春色
我茫然地看着对面,目光停留在地上。看不见沙发上的人,要听不到嘶哑的唠叨声了。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伸出去的手,软软的落下,好像满屋子都挂着失落,让我感到可怕的是,房间里却死一般的寂静,静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封闭在家的这段日子里,我最期待的是孩子们送来的食物。其实,我并不是缺到不能生活下去的地步,我更知道,他们也是想尽办法,历尽千辛万苦才送过来的。但我真正感激的是他们的惦念和安抚,我需要的仅此而已。
而我最害怕的还是生病。前几日,腰突然疼起来,我躺在床上,浑身都不舒服,后来发展到满嘴燎泡,眼冒金星……我不知道该吃什么药,更不能告诉应该知道却又不知道的人。这个时候还不能去医院,不是人家不收,是你想去都无法到达。
我想到如果是在以前,每次生病的时候,会有人用手掌摩挲着我的额头;会有人做一碗热汤面,一把菠菜,一个蛋花;会有人送来几颗配好的药,端来一杯温暖的白开水……可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尽管是我重病在身,又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时候。
窗外——解封后的小区
我最终还是能够挣扎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前,哆哆嗦嗦地沾满了手和脚上的创可贴,还拿来了扫把和拖布…… 这时,我开始明白,其实,没有人可以指望了。心闲气定地望着被笼罩在太阳下的影子,从东往西渐渐地移动着,只有在太阳的影子里,才能独自慢慢地消融着这份病痛。
我真的长大了吗?尽管已经是70岁的人了。
窗外夕阳
铁军2022年4月12日初稿
4月26日修改于长春
作者 刘铁军
刘铁军,吉林长春人,长期从事交通规划工作,多有学术论文发表。2013年退休,开始散文诗歌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