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径文学社作品(夕阳浅唱)
“犁”事有学问
杨进文(苗族)
在我苗寨老家中,静静地挂着一架老木犁,它久经“沙场”,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加之山风吹、太阳晒,出现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大小不一的细缝。

(老家的墙上挂了一架老木犁)
这架犁早已失去了往日那“意气风发”的生机,唯有那布满岁月的“犁把手”,摸上去,人的触感仍然细腻而柔滑。当年我曾经背着这架木犁、牵上黄牛去犁田。如今见到这架犁,我就打开了尘封的记忆。许多往事,无数遍,在我的心池里泛开了涟漪。
我的家乡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地处湘桂边界,是一个“九山半水半分田”的大山区。上个世纪,我村附近的太平村、凤凰村及相邻武冈市邓元泰镇的沙洲村、木瓜村等,有相当一部分男子汉长年累月“出远门”去广西与贵州“畲(铸)犁头”。干这种铸造行业谋生,解放前叫作“养家糊口”;集体化时期称之“搞副业”;改革开放后被誉为“发家致富”。那个“香饽饽”的铸造行业,今日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时尽管见不到那铸造犁头的真实场面,但是,我曾经见过“铸犁头”的场景。那种场景永远印在我的脑海里了。那是1986年,刚一开春,从邻近的村里来了一伙铸犁头的师傅,租用我村(今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西岩镇陈家村)闲着的大礼堂作为“临时工厂”,安营扎寨,吹响了“铸犁头”的进军号。
那时,我在村子里担任党支书,“利用职权之便”,隔三岔五去犁头厂观看师傅的犁头是如何铸造而成的。
犁头厂里大约有十多个人,分工非常明确,各执其事。有人负责做模具;有人承担搭炉子;有人专管冶炼;有人负责浇铸;又有人负责打磨;还有一个人做饭菜。工序尤为复杂,流程亦比较长。但是加工作坊里,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铸犁头大致的工序有两块,一块是冶炼生铁,另一块是做铸造模具。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工种,技术重点亦是完全不一样的。
冶炼的人首先要准备好炉子。那炉子是随时可以转动的,因为后面要倒被烧得红红的铁水。若不能翻转,铁水就出不来。再者就是炉子旁边有一个大大的风箱,好像要两个壮汉才能拉得动。因为炼铁是需要超高温的,所以燃料都是优质煤块,没有大型鼓风机,是难以将铁熔化成水的。
冶炼的过程要持续好几天,每过一段时间,铁水上面就会有一层沫子,那感觉就像涮肉锅里浮起来的油一样,师傅会把那层沫子倾倒出去,那层沫子叫“铁屎”。其实就是铁中的杂质物。在冶炼的过程中会不断地产生“铁屎”。只有没有铁屎漂浮了,这炉子铁水,就倒入模具“变”犁头。
我还依稀记得,那些倒模具的师傅在操作中一丝不苟,其过程中用了“摔、敲、凿、磨、修”等一系列工程啊!假如铸造出来的犁头不合格,那就得“无条件”地重新回炉继续冶炼。
这是典型的工匠精神的凸现。当今社会正是提倡弘扬这种“工匠精神”。这种工匠精神,历来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正是由于我们的先祖精益求精、追求极致,古代中国才有辉煌灿烂的四大发明;正是由于我们的科学家钻研专注,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当代科技才有了前所未有的发展。
“犁”话不离题,我接着说“犁事”吧!犁可分单牮犁与双牮犁。我家收藏的那架老木犁属“单牮犁”,我与那架犁打了十多年的“交道”。

(当年我曾用这架木犁去犁田…)
那些年,在牛和木犁的帮助之下,家里的稻谷连年丰收有“余粮”。我家的生活条件亦变得越来越好了。
待到90年代中期,家里的耕牛卖了,老木犁自然也就“光荣退休”了。但老木犁上的一洞一眼,一痕一迹,都记载了我的青春和农耕阅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犁”事学问多!铸犁头、用牛犁田,这几乎是原始社会的工艺,竟然传到了我的“中年半节(40来岁)”。时光回退几十年,苗乡农耕文明竟然离我们如此接近,恍如昨日;但是,如今我感觉自己经历过的“犁”事,又实在是离去得太快了。
纵观历史和现状,勤劳智慧的苗乡人民不仅用信念和汗水“铸犁头”,而且重要的是铸造了美好的今天,一定能创造日益繁华的明天,拥抱更加辉煌的未来!(2022.5.13)
(配图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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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杨进文(笔名先进文化),男,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人,苗族,城步作家协会会员。常在《中国绿色时报》、《湖南林业》等报刊上发表文章。
(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