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霞,陇南市武都区城关中学老师。作品散见于《甘肃陇源文学》 平台。

(一)时间都去哪儿了
文/ 张生霞
夜深了,小儿终于睡着了。今晚很乖,没有哭闹,自娱自乐,但还是不能偷懒,除了分享他的快乐还要顾忌他的安全。看着孩子,想念母亲,心绪不宁。最近才知道母亲身体又不好,马上要放假,想带她去医院看看,母亲知道我的想法后很生气,语气坚定的地说不要挂念她,天寒地冻的回家干嘛,把孩子操心好,防好感冒……果断地挂了电话。无名的惆怅涌上心头,远嫁,有时候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家,十年前遭遇了人生的变故,虽然不曾看见母亲落泪,但是又何止不懂她的牵挂与心疼,这两年生活总算有了着落,又忙于生儿育女,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见到母亲的机会越来越少。姐姐闲聊时说她给二老准备好了寿衣,今年是闰月,一方面是风俗,另一方面老人总是病病殃殃,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因为总觉得这些事太遥远,事实就是父母老了,身体越来越差,以至于药比饭都重要。
常言道“喂小的,方能想起老的”,看着小儿的每一个变化,时常想母亲,或许因为我是老小,母亲格外的疼爱。穷乡僻壤的地方,唯一的精神文化就是社火和电影,去时兴高采烈,回来时总被母亲背着,在温暖如春的背上做着幸福香甜的梦。那个贫穷的年代,母亲更辛苦,每天都得上地干活,因为我身体虚弱,太阳一晒总犯困,这时候母亲总会找个阴凉的地方,铺好她的衣服让我休息,从不在意能否帮她。
上高中了,要住校,每周只能回一次家,母亲提前准备好干粮,白水煮蛋都是奢侈,从未见过母亲吃一个,去学校时母亲总会帮我推自行车上山,直到看不见她才会转身。三年中从来不曾落下,是她的鼓励和期望让我走出了大山。如今我的母亲老了,把自己的心掰给了儿女,依旧在孤独的大山深处守望!守望着没有归期的女儿……
(二)走出来
2019年12月20日,我的双亲走出了大山,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被政府安置到了距离县城只有半小时车程的镇子上。老妈给我打来电话,满怀欣喜的诉说着,感叹着,房子很宽敞,有电梯,光线好,对面是铁路,房后是市场,一天中见到的车辆和行人抵得上一辈子,简直是另一个世界,做梦也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走出那个贫瘠又孤寂的山沟.......挂了电话,再也难以入眠,酸楚和感激交织着,思绪回到了老家。
童年的生活单调又孤独,下过雨的泥潭,被太阳曝晒以后,拂过上面的那层泥卷,画着自己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晴空中不时传来喜鹊的叫声,奶奶说,喜鹊叫时会来客人,满怀热情的等待总会落空。
每年农历四月初八,市上或县上文工团都会来乡上唱大戏,据说是祈雨。奶奶和干奶奶一起去看戏,回来后给我说,干奶奶显摆自己的儿子多么大方,看戏还给钱买汽水,我知道,奶奶没有,因为我深知自己的家境,哥哥丢了四元钱的报名费,被爸爸狠狠地打了一顿,买根冰棍对我们来说都是奢侈。奶奶得的是哮喘,平时除了喝几片甘草片,直到去世也没有进过医院,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好转……
我从老家出来已二十年有余,自己的生活一地鸡毛,更没有余力改变父母的生活,父母年事已高,加上年轻时繁重的体力劳动落下了很多病,哥哥既要谋生,还要照顾父母,村里人陆续搬走了,人越来越少,假期回家时,村口的路已经被荒草覆盖,晌午,风吹树叶的声音让女儿害怕,土地也荒芜了,再也看不到骑毛驴的孩童、放学路上采摘大碗花的孩子们,整个村子加起来不足十个人。前半年爸爸因病住院,老妈不得不一个人守在家里,妈妈本来胆子就小,加上身体弱,晚上害怕睡不着,总感觉门会被突然打开,但是给我们打电话说她不害怕。她老人家只能自己撑着,熬着……每当夜半醒来,想到大山深处的父母黯然伤神…… 前两个月,哥哥突然打来电话,说政府给了一套房子,在县城附近,难以抑制的喜悦,彻底失眠了……由衷感谢政府感谢党!我的父母终于要走出大山了,在他们的暮年,终于要离开世世代代生活的苦寒之地了,终于不再接雨水,不再过没有电视信号的黑夜,不再数孤独的星星……如果奶奶在天有灵,看见她唯一的儿子,在将近古稀之年走出大山该是多么高兴,仿佛看到了她久违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