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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深渊中明灭 被裹挟 易帜 此起彼伏 生命是一只 黑匣子 谁又能生还？ 忽然回来了 他的名字 邓超 在那份铅印的 黑名单里 老鹰感到悲伤 一切悲伤都 很伪善 除了老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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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坚，20岁开始写作，持续四十年。“第三代诗歌”代表性人物。现为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主持西南联大新诗研究院。
一个语言用来和妈妈说话，这是她给我的话，要时常对她说说，以免忘记了我是谁。我很幸运，我是聋的，愚蠢地配了助听器，以装得像是听得见一切，经常要换甲壳虫那么大的电池，很费劲。并不见得就美妙，听见了许多死亡之声，不堪其扰。幸好我可以取掉，马上安静了，真是幸运。 那种叫做手机的假肢已经安装在人类身上，我们因此集体成为残疾人士。这幽灵如今像战争中士兵用来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炸弹那样挂在腰间，藏于手袋、衣兜，离心脏只几厘米，须臾不离，就是用餐或方便也要带着。手机一响，一切中断。会议中断、恋人絮语中断、无人敢不接听。一只戒指就是戴上20年，依然潜伏着喜新厌旧的危机。手机却不会，它陪我们直到临终。 他丢失了手机。追命般地到处找，沙发下面，卫生间、厨房里、桌子、垃圾桶、鞋腔里、被窝里……他像是被绑匪脱光了扔在孤岛上那般绝望，一切联系都中断了，像原始人一样一筹莫展。后来手机在一只袜子里闷闷地响起来，世界回来了。 秋天的傍晚，大雨滂沱。他在暴风雨中一边狂奔一边捂着手机接听来电，仿佛被割了一刀，耳朵就要掉下来的凡高。闪电，暴雷、天神的愤怒也不能阻止他放下手机，或许电话就是天神本人打来的。无线网络在气候的干扰下乱套了，把电话接到了雷的嘴巴上。他无法放下手机，他听过那么多的喁喁细语，现在听见了风暴。 全世界都在谣传这条猪舌头从语言的胃部切割下来后，就一直在暗中囤积着什么。它一声不吭，它从语言的库房里盗走了数吨语词却一声不吭。冰箱般似地在高温的夏天坚持硬化。这狗日的像革命时期的俘虏似地一声不吭，上帝的地址我知道，死神的地址我也知道，我还知道它们下台和上台的时间，但就是不能告诉你们。“你的手机已欠费。” 死神的电话号码我以为是0。拨了一个过去，响到第四，它接了。传来一个经过严格训练升级换代已经僵硬的普通话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但有时候也不一定就是0。888899996666之类的一长串吉祥如意颠鸾倒凤的数字拨出去，回答是：您拨打的电话号码不在服务区。您拨打的电话号码已关机。你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死亡也是姗姗来迟。等你从1拨到9，步步逼近，然后挂掉。 春天的第七日，我的手机响了。我听见翅膀拍打云彩的声音。听见数千只鸟的啼叫。于是我向天空走去，必须有翅膀才可进入的禁令现在取消了，我走进了天空。这不是童话或者虚构，我确实有过这样的体验，我走进了天空，当手机响起，我走向天空的时候，差点被一辆从云里驶来的卡车撞上。 今年秋天的网球事件 扭头看见一个网球停在那里，看起来与我去年夏天失踪的那个一模一样。当时它一跃而起，跨过天空，落下的路上，一扭头钻进攀绕在网球场铁丝围墙上的爬山虎里去了。那植物已经枝藤弥漫，深厚，叶子茂盛，细看就像是亚马逊河幽暗的丛林，我的球无影无踪。我用网球拍使劲拍打藤子，叶子落下，那个球像暗藏在稻草堆里的八路军，无论刺刀如何捅进去，就是不出来。 一小时之前，我在家里读到一位美国诗人的来信，他说到网球，说网球场有一种神秘的氛围，２００３年９月１８日，自明尼苏达。 我确信他的网球就是去年失踪的那个球。现在是秋天，许多事情在衰落，它的臭皮囊终于挺不住了，松了，软了，跟着某些老气横秋的叶子走出了丛林。 我们童年时代说起一个很久不出现的人，就说他去了美国。 这次事件只属于我自己的生活世界，与报纸上正在大面积报道的营救失踪女孩的故事毫无关系。 那个女孩在两年后被找到了，她已经分裂成两个，其中一个叫另一个妈妈。 我把这个球拣起来，捏捏，它已经非常软，再也弹不起来了。
无处不在
摄影师 Peter Turnley
351807691@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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