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倩,笔名七书生,甘肃定西人。喜欢文学写作。惟其艰难,才更显勇毅;惟其笃行,才弥足珍贵,作品散见于《甘肃陇源文学》等平台。

供 养
文/刘倩
儿媳妇挺着大肚子大大咧咧的躺在床上,脸色臭臭的看着床下屋子里人的一举一动。儿子坐在床边一旁看着。 婆婆揪着面片,动作极慢。半晌,一根面条才丢进锅里。因为受力不均薄的厚的都有,先进锅的已经熟了,婆婆还在一片一片的揪。儿媳妇翻了个白眼,心里骂了句蠢笨。脚踢了踢床边的儿子,示意他看他妈。儿子看过去。婆婆注意到儿子的目光,手里的动作不断加快,心里着急,越急却越慢越容易乱。面片丢在地上,炉子旁,锅边,就是锅里不进去。儿子看着看着怒了:“会不会做?不会一边待着去,活到老了连饭都不会做,要你干嘛?”公公看着小俩口脸色不对,立马洗了手挽起袖子。小俩口对视一眼。儿媳妇摸着肚子,瞪了一眼自己的老公,狠狠踢了一脚床边的人,仿佛这样能把心里的怒火发出来。你看看你这爹妈,把我娘俩往死呢饿啊,都几个小时了还做不熟一顿饭。我怎么找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放下手机摸了摸媳妇的脚,陪着笑脸讨好,我一会给你出气。
锅里咕噜咕噜。土豆已经快煮化了。蒸汽和炉烟熏得看不清。婆婆拿起筷子正要朝锅里去。儿子一把夺走筷子,气呼呼地质问她:“做什么?会不会做饭?”说着一把推到了旁边,嘴里骂骂咧咧的:“等你的饭熟饿死几个(人)呢!” 儿子撸起袖子,撕开一根面条在案板上一抻一甩,面已经薄薄的了。剩下的面三下五除二全安排妥当了。“站着干什么?拿个鸡蛋过来。”儿子发话了。婆婆和公公大气不敢喘,一个拿鸡蛋,一个递碗,两人战战兢兢,生怕儿子再发火。儿子瞪了他们一眼,夺过碗和鸡蛋,一边打蛋一边埋怨,我怎么遇上你们这种父母,要啥没啥。倒霉死了。蛋倒进了锅里,瞬间凝聚成了一朵朵花。“葱呢?”儿子又问。婆婆手足无措,公公赶忙递过装着葱花的碗。“这啥?这人吃的吗?”儿子挑剔着拨弄碗里大小不一的葱叶。一旁的婆婆更加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两手抓着衣襟,立在炉旁。 “爷爷奶奶哪里是那么好当的。”儿子盛了碗饭给媳妇。“还站着干嘛,等我喂?”儿子吃了口蒜,两人有说有笑的。旁边电线杆子似的两人才有了动静。 婆婆坐在小马扎上,端起碗。碗里的饭色香味俱全,有醋有盐也有菜。早就过了缺盐少醋的生活。过去的日子虽然有点苦,可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儿子也不像现在这样对她大吼大叫。她从未下过厨房,第一回……唉。山上的日子不好过,可是只要勤快就饿不死人。冬天一过,各种野菜都有,不用花钱就能吃到。家里养几只鸡,鸡蛋也天天能吃到。自从搬到城里,每天早出晚归,因为一个纸箱子和人争得脸红脖子粗。房子是租的,两代人挤在一间房子里,说不出的别扭。房子里堆的满满当当,屋外全是纸箱塑料瓶。一分钱当一块钱使,卖废品的钱全上交了。她现在就跟家里的驴子一样,累死累活的挣钱。“吧嗒——”一滴泪落到碗里。公公看着婆婆,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脚尖婆婆瞟了一眼儿子,儿子并没有注意到她,赶紧擦干眼泪,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又看着公公欲言又止。 吃了多少年的饭,突然一下子嫌弃起来了。不好吃,吃不下,茶饭不行。这是一个儿子对母亲厨艺的评价。 到城里就是享福了吗?啥啥都要钱,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呦! 凌晨,他们又提着袋子走在街头。一天到晚一个馒头,老两口一人一半,瓶里装着白开水。 满满一车纸箱子买了10块钱。捏着这10块钱,心里还是不相信。迟疑不定。在那里站了许久。“哎,大爷,你们还有事吗?以后再有(废品),直接拉我这里,给你们个好价(钱)”。老板说。公公黑黝黝的脸被太阳晒得发亮。犹豫再三才吞吞吐吐的问:那个……我问一哈子,这个一斤多少(钱)? 老板分别告诉了他们价钱。 夕阳将云彩染的通红。远处工地上的高高的吊塔好像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夕阳红。 “不知道啊!”公公长长的叹了口气。手上的白色手套已经磨损漏了几个洞,缝补的线头又裂开了。指腹上长了厚厚的一层茧子。 婆婆舀了一马勺水扬起头“咕噜咕噜”的直灌。解渴了才瘫坐在椅子上。“哎呦,把人乏死了。” 公公则关好门窗。脱了鞋。婆婆立马捂着鼻子:熏死人了,洗脚去。公公从袜子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塑料袋。“哎呀,你这方子大。”公公吐了口唾沫,一边点钱一边吩咐婆婆打好洗脚水。“把这明天存了去。”婆婆拿出一个手帕。层层叠叠拆开,是一沓崭新的钞票。有一毛的,五毛的,一元的…… 他们看过大门,洗过碗,喂过猪,放过羊,掏过厕所……那一刻的喜悦来临,一切都值得。 一年又一年,在希望中,在煎熬中,在等待中,年年月月岁岁年年,苦与泪交织。 老俩口提着大包小包去看孙子。未进门就被儿媳妇一句我要吃席去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