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也欢洽
大山
七六年冬天,爷爷喝了一个月的挂面,偶尔还有个荷包蛋,最后没拗过阎王爷,他老人家知足的走了,临走说:“值了!顿顿吃大油熟锅的挂面,我是熨帖死地…”那年爷爷八十岁;
出殡那天,三弟问我:“为啥咱村都哭毛主席,咱老爷没人哭呢……”
奶奶那年也是八十岁,过了几年,包田到户了,粮食有了盈余,常年就能吃到大白馒头了,奶奶很少吃青菜,她的食谱就是白馒头蘸白糖,红糖也可以。身体倍棒,挪着小脚从来不闲着,有时候也会帮倒忙,父亲为了不让奶奶添乱,就故意把豆子撒了一地,奶奶嘟嘟囔囔拾了一上午,反正不闲着就行;奶奶还有个癖好,喜欢偷吃别人剩下的药片,用她的话说:“钱买的东西,不能瞎了”,也没见过她有不良反应,这样一晃又是五六年…
馒头咬不动了,生活水平也提高了,自家的鸡蛋绰绰有余,奶奶一日三餐各冲两个鸡蛋,泡两个桃酥,加两勺白糖,天天开心地露着光秃秃的牙床和半含的舌头…
有一次奶奶感冒,本村的先生狠狠数落了父亲一顿,对奶奶饮食单一好不满意,要求父亲对奶奶的饮食要营养均衡,并列举他自己的饮食搭配,论辈分父亲叫先生三叔,于是就恭恭敬敬的应了下来…
几天后奶奶好了,嫌肉鱼腥味,青菜咬不动。 当父亲正因奶奶的饮食搭配发愁时,先生老爷走了,享年六十岁,父亲苦笑了一下,对奶奶的饮食,还是一如既往地俩鸡蛋、俩桃酥、两勺白糖,奶奶知足的活着…
到了九五年,不知道奶奶吃了多少鸡蛋、桃酥和白糖,除了耳背,老年人查体没啥问题,她知足地看着孙子重孙:反复就一句话:“都怎么能能,好大武艺子…”
忽然有一天,奶奶不想起床了,或许真的老了,不过一周,奶奶就走了…
大姑,二姑,三姑坐在地上拖着长腔哭唱开来:“我那 ---苦~命~的!娘~~哎…”
九十五岁的奶奶走得很安详,想想爷爷说的话:“奶奶是熨帖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