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种西瓜
文/刘万军
生产队解散了,父亲给队里喂牛的使命也结束了。离开家一样的牛屋,离开孩子一样的牛马,父亲有些不适应,有些惘然,好像一时找不到归处似的…

没事,父亲能着呢,他那双老茧手,不光会握枪(父亲是乡武工队队长),握锄头,还会种西瓜呢,而且还是有名的种瓜能手。于是,父亲就在村前我们承包的几亩土地上开辟了自家的西瓜园。
事情不做便罢,做就做到精致。这是父亲的做事风格。
父亲在瓜地里用秫秸搭了草庵,草庵里放张蒲绳织的小床,小床上铺张用高粱叶织作的铺条,旁边放只蓑衣,蓑衣领口上放顶草冒。这是父亲以后吃住的地方。

种西瓜不得用化肥(化肥催熟的瓜不甜),需用农稼肥,鸡粪最好。父亲以有偿的方式掏遍了全村的鸡窝,将集中的鸡粪堆积,发酿,待热得发烫时摊开,晾干,晒透,然后用木棍轻轻敲碎,辗成粉末,装入麻袋里备用。这样的肥无病菌,不生虫。
那瓜园的地须得整好。先浇上水,让地浸润,过上几天上犁,翻两、三遍,捡去砖块,捏碎坷垃,收拾得那地像面粉缸一样宣和,再施肥播种。
那瓜苗没出生时,父亲像对新生儿出生一样期待;那瓜苗出土时,父亲又像对婴儿一样用心呵护。瓜苗周围扒个坑,浇水,摘桐叶罩上,阳光毒,怕把苗晒死。一天天,从早到晚…

瓜苗托秧了,父亲用湿土压上一截,瓜秧需朝一向延展;瓜秧会发叉的,父亲要掐去多余枝条,保证营养充分;瓜开花了,有雌花,有雄花,需得人工授粉;瓜做纽了,需得选择,保留大的,生命力强的,品相好的,剪去差的,一枝只能留一个瓜儿,使它健康成长;对那瓜宝宝,要付予十分的热情,每天需得看一次,翻翻身,授光充足…
西瓜慢慢长大了,个个像小石磙,一身绿军装,滚个溜圆,父亲满是喜悦…
开园那天,父亲在草奄前摘下一大堆西瓜,叫来村上老少爷们,热热闹闹地吃个够…
村上人说,人家种的瓜甜得像糖水,父亲种的瓜甜得像蜂蜜…

看着乡亲们那吃得眉口香甜的样子,父亲笑了,一切辛苦和劳作都忘得干干净净…
第二年,父亲病故。我和哥商议,将父亲葬在那块瓜地上…那日,全村人放下手中农活,自动放假一天。
2022.6.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