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爱如天
戚思翠
“那是我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肩头。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忘不了那粗茶淡饭将我养大……”午休时,忽自窗外飘进这首歌。一曲未终,我已泪流满面,睡意全无。关于父爱,人们的发言一向是节制而平和的。母爱的伟大,往往使人们忽略了父爱的存在与意义。其实,父爱一直以特有的沉静的方式影响着子女。父爱怪就怪在这里,它羞于表达,疏于张扬,却巍峨持重,故有聪明者言:父爱如山!我却要大声说:父爱如天!
当我们一个个自娘胎呱呱坠地,于产房外总有一默默等待焦虑已久的男子,他迫不及待、笑逐颜开地走了进来……此时,他心头早有一个天大的责任——父爱。我的父亲,与千千万万的普通父亲一样,他虽是一个卑微的农民,文化也不高,又不善言语,但却一字千金!记得他常教育我们的话语16字:“本分做人、踏实做事,与人为善、多做好事。”父亲虽然很贫穷,但他用那无与伦比的胸襟,难能可贵的精神,为我们兄妹四人撑起了别样的天空。他的爱像广袤无际的苍穹似珠穆朗玛峰大山,环绕着我们,保护着我们,滋养着我们,激励着我们,使我们在漫长的人生旅程中,坚强勇敢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今天和未来。
在那重男轻女的上世纪60年代初,当我无声地来到这个世界,被接生婆判了“死刑”,准备用蒲包裹好扔了时,一个男人蓦然出现了,他,便是我父亲。接生婆对父亲说,你就别看了,赶紧扔掉吧,巴掌大的细丫头,被羊水呛死了。父亲不信,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我,泪流满面地哀求接生婆救我。父亲在接生婆指教、配合下,将我肚里羊水,一口一口地往外吸……我没有辜负伟大的父爱,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抢救,终于我声带器官里发出了一丝“猫叫”声。
当然,这一切,都是母亲后来告诉我的,说我命真大,孩时就差“磨”死,各种疾病都有。特别在幼年,经常性的夜里求医抓药,父亲为此操碎了心,跑断了腿!我五岁前的记忆大多模糊了,但有一点记得清楚:自小是个“药罐子”。一见“根二爷”(赤脚医生),就骂他“毒辣”,因他不是给我打针就是吃药,或是针灸。每次都说,宝宝乖,不痛,可每次让我疼得哇哇大哭。我像一头暴怒的雏狮,在母亲怀里乱蹬乱踢……母亲流着泪将我交到父亲怀里。因父亲特别威严、“凶狠”,自小我们兄妹四人都惧他。他瞪一眼,吼一声,我们谁都不敢动。所以,我的病愈,都是在父亲监护下完成治疗过程。母亲常调侃我父亲真有“天大的本事”,其实这个“天大的本事”就是指“冷酷的父爱”。
后来上学,知书识礼,才慢慢明白,父亲的“凶狠”与“根二爷”的“毒辣”,都诠释了一个男人天大的责任与深沉的父爱!而这种父爱,往往使儿女毫无觉察,甚至易误为“敌”。因父爱总是默默地藏于心底,有时还板着面孔扮演着冷血“怪物”,易与儿女形成隔阂。父爱不像母爱那样温柔体贴,随处可见。父爱似一座静穆的大山,顶天立地,高大巍峨,深远厚重。就像冰心老人曾说过:父爱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不是父爱了。母亲的爱都在温柔的言语里,而父亲的爱都在沉默里。哪怕是落泪,也是在儿女看不到的角落里。父爱总在紧要关头,叱咤风云,化险为夷。父爱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记得我十岁那年,一场政治运动,将无辜的父亲关进了“牛棚”,本来就穷得叮当响的家,亦被洗劫一空,包括屋外的树与草垛。风雨萧瑟噩梦连绵的春夜,我们全家人(除父亲)被迫睡地铺,恍见一瘦削似青面寒光的高个黑影闪门而进,一眨眼,那人便悄然无声地消失于门外的雨幕中……翌日早才知,被指认“走资派”关押了的父亲(生产队队长),夜里被好心的看守放归。而父亲却没有忘记送来一枝我梦寐以求的礼物——五分钱一枝的带橡皮擦的铅笔。
同年九月底,父亲“平反”释归。当他身心疲惫、头发零乱、胡子拉杂、满面沧桑地匆匆走进风雨飘摇的家里,一眼瞧见我病恹恹地瘫在那,喘着粗气,咳嗽不已,不能动弹时,他像似触电般一个箭步跨至我跟前,一把将我搂在怀里,热泪簌簌滴落我的脸上……当母亲对他说我已瘫两三个月,一直治不好,现又高烧不止时,他的额头青筋直暴,一言未发地急转身出门,直至黄昏才借回一笔钱。
父亲背着我,踏着暮色,疾步如飞地到八里之外的秦南医院,给我看病。谁知途中,乌云翻滚,雷声隆隆,倾盆大雨,哗哗而下。为不让我被雨淋坏,父亲默默脱下自己的上衣,裹在我头上。雷电交加,大雨点无情地抽打在父亲光秃的脑门上,他却在雨中一步一滑、一颤一歪、步履维艰,连打着喷嚏,艰难而坚毅地往前挪去……当医生宣布我生命垂危,急需输血时,父亲一声不吭,毫不犹豫地伸出他那骨瘦如柴的膀臂。抽完血后的父亲,既是热冷齐袭、失血反应,更因心力憔悴而当场晕倒,一时间昏迷不醒。可那时的我,很不懂事,认为父亲因疲劳睡着了。而父亲给我输血,就像他平时从衣袋里掏出一块水果糖那样简单……如今,每每想起此事,深为自己的年幼无知而浩叹!尤其是多年后,都不懂得什么叫父爱,觉得“没有”父爱,认为父亲所做的一切,天经地义,理所当然,非常正常,非常平淡。
俄文学家高尔基说,父爱同母爱一样的无私,他不求回报。父爱是一种默默无闻、寓于无形之中的一种感情,用心的人才能体会到。父爱是山,但比山更雄浑;父爱是海,但比海更广阔。父爱更像一首深情的歌,细腻悠长,含蓄婉转,润物细无声。父爱如天,包罗万象。不是吗?想想我们由小到大,父亲从未对儿女表达过他的爱,总是平平淡淡,甚至冷漠无情。但我时常在想,如果没有父亲的言传身教,我又会有什么样的人生?如果没有父亲深沉的爱,我岂能活至今日?更不会为自己的人生梦想而坚持到底的。
万爱千恩百苦,疼我孰知父母?父母就是一本大书,书中溢满大爱!母爱如水似海,父爱如山似天!
作者简介:
戚思翠,笔名:田心、草根等。江苏盐城人,自由撰稿者。于《世界日报》《侨报》《泰国中华报》《中国人口报》《中国建设报》《中国环境报》《中国建材报》《中国安全生产报》《中国青年作家报》等全国各地报纸、杂志发表小文1500余篇。参加各地征文获奖证书60多枚。作品《藏在伏天里的爱》荣获江苏省第22届报纸副刊好作品散文类一等奖;散文《说说我经历的五个龙年》获第五届“中华情”全国诗歌散文联赛金奖;散文《在异地,咀嚼乡愁》获“鲁迅文学杯”全国文化精英大赛联赛金奖。小说《最后一次党费》荣获武汉《新传奇》“喜迎建党100周年”征文赛一等奖,并入选其作品集;散文《故乡的秋》在第四届中国当代散文精选300篇全国大赛中获三等奖,并入选第四届《中国当代散文精选》一书;散文《铁血丰碑》分别被新四军江南指挥部纪念馆和苏中革命历史纪念馆编入“红书”;散文《红色档案映耀“党史”》获常州市“档案映耀百年记忆”征文奖,并编入常州市档案馆《常州档案》杂志,同时荣获2021年“三亚杯”全国文学大赛银奖;散文《我跟父亲学插秧》,获亭湖区“文史亭湖”征文奖,且编入《文史亭湖》(2021卷);散文《崇文重医戚家庄》编入盐城市《盐都名村》;散文《芦花礼赞》被列入湖北孝感初中语文试卷。数十篇小文编入有关杂志书籍。座右铭:为梦而活,活在梦中。不图名利,享受过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