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世界:我的理发故事
作者 黄正林

“挑着理发担,行走千万家,累了一个人,笑开万朵花。“这是小时候唱的顺口溜。
理发,其实是人生中很小的一件事。但每个男人每月一次理发是雷打不动的规矩。因为头发比什么都长得快,不理发头发长了很难受,特别是夏天天气炎热,满头的热汗就象泉水一样从头发茬里涌出来的,毛巾擦,电扇吹都不顶用,有时跑到自来水龙头拧开开关用水冲洗才感觉舒服一点,但一次解决不了问题,还是热得值冒汗,唯一办法就是理发,理成光头才凉快!
想起小时候,农村没有专业理发店,我们老家理发是由邻村一家专门理发的邹师傅定时来理的。

邹师傅是祖传理发师,据说到他这辈已经是第四代了。他手艺好,为人随和,服务周到。我们周围十几个自然村的男人理发,女人修发都是他一个人承担的。每天他挑着理发工具担走门串户,理了东家理西家,理了张三理李四。他理好发后不要马上交钱,一家人理完发,到年底一次性付清。那时候理发也相当便宜,理个发只要8分钱,一年按12次计算也不足一元钱。
在我懂事的时侯,他来我家理发,我母亲倒杯茶给他喝,他连声道谢,但到理完发,水他没喝一口,就去别人家去了。
邹师傅那年已经有四十多岁,个头挑高,微胖,说起话来总是笑嘻嘻的。他理发时全神贯注,非常认真,手推剪剪得很顺手,不夹头毛,也非常整齐。剪完头发,拿起剃刀修脸刮胡子,还要掏耳修边,一点都不马虎。

记得那一年我在学校读寄宿生,邹师傅按时到我家要给我理发,由于我在学校,离家又远,没办法理发,他跟我父母说,待我放学回家后,星期天上午再来。果真,星期天上午8点他准时来到我家,帮我把发理完。还有一次,大雪下了两天两夜,出门的路都被雪淹埋了,足足有两尺多深,无法行走。就是这种恶劣的天气,邹师傅照样挑着工具担来到我们家里,为我们理发。他说“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理个发过年多体面。”邹师傅就是这样一心想着别人,热情为客户服务,深受大家的欢迎。

算起来,从我出生到参军入伍,他为我整整理了十五年的发。他理的发都能随着头型的不同调整剪法,理完后都感到好看漂亮。我非常喜欢邹师傅理发。后来我听父亲说,他因年岁大了,腿脚不太方便,便把手艺传给了他儿子。子继父业,又开始了理发业务。随着改革开放,农村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小邹师傅继续上户理发传统没变,但他在乡政府街上办了一家理发美发店,由他妻子和儿子、儿媳经营,由于人缘关系好,理发美发手艺高,店里生意兴隆,客人不断。
家乡一别五十余年,去年回家探望老母,顺便去小邹店里坐坐,虽然没有理发,我主要打听他父母的情况。小邹师傅告诉我,他父母亲已在多年前去世了,都活到八十多岁高龄。我说他们都修到了,在生时为民服务不论春夏秋冬,不论刮风下雨还是天寒地冻,他从不间断上门服务,他的为人在我们邻村老百姓中早就传为佳话。
到部队后,按照部队编制,一个连队中配有理发员。理发员是连队司号员、通讯员、炊事员、卫生员中的第五大员之一,虽然部队服役期规定为两年,但有的理发员会超期服役。退伍后又有新的战友接递。铁打的军营流水的兵,战士换了一茬又一茬,但理发员的职责就是为全连连首长和战友理发。
部队理发统一剃成平装头,也叫游泳头,不要学习多久就会了。一百多人的连队,一天至少都有4个人理发,星期天,人还会多一些。当然部队理发是不收费的,剃得好坏都没有关系,因为我们白天都要戴军帽,军事训练的时侯,再热的天都是着装整齐,汗水把帽沿、衣服湿漏了都没有人吭一声。纪律严明,作风过硬,尽管衣服湿漏了,但军事训练的场面仍然是一片热火朝天,只有到休息时才能取下帽子和解开衣服的纽扣,凉快一下。
军旅生活使每位当过兵的战友深感幸福和荣幸,理发虽然事小,但体现军队大家庭无比温暖。以后我连续调动几次工作,理发的问题也就逐步走向社会。
萍乡是军旅生活的第四站,在这座小城我感触到了他乡的风土人情,人民非常客气,文化底蕴非常高。工运摇篮,秋收起义策源地,这里是一块红色的土地,这里留下多少动人的革命故事,这里在国内外享有很高的荣誉。
在萍乡我们经常理发的地方是东门桥头的中老年人理发店。原本这个店是由萍乡市副食品公司管理的单位,但工作人员大部分是他们本家亲戚组成,对工作认真负责,为人热情周到,理发技术高超,在萍乡城享有盛名。
我在这家理发店感受最深的有这么几个地方,不管客人有多少,认识还是不认识一律按先来先理的原则,不存在插队挤队现象。店里有很多杂志、图书、报纸之类的读物,等待的时间里可以拾起一本看看,消磨时间。理发过程师傅都不大讲话,全身贯注理发,认真仔细;剪剃修样样到位,不偷工减料;收费很合理,不乱抬高价格乱收费;理发发型都适应大众化。墙上挂了一块黑板,几位师傅都有自己的编号,剃了一个头收多少钱记在自己名字底下,一目了然。洗头的热水是用煤球烧的,几口大铝锅在炉子上烧着,谁用了热水,谁就往热水锅里加上冷水,大家不用专人去管,很自觉地重复做着这些小事。他们告诉我,这里几十年来的传统,没有一个人违背过。在现在文明程度很高的社会里,我给他们的评价是,这里确实是个文明单位。
我在这家店理发可算是有些年头,每次理发都能听到不少萍乡风土人情的故事。例如最早听说的宋(送)公子的故事;萍乡市人爱凑牙膏、打野话的传说,也有哪里出了个什么怪事或者哪里出了什么事故都得议论一番。有一天,我正在理发,进来一位四十几岁的男子汉,他要理发师傅给他剃个“Z“字头,大家不理解,就问他为什么要在头上剃个“Z“字?他笑着说,“你们不知道吗,前段时间电影院里放了一个叫《佐罗》的外国电影,那看得真带劲,他专为穷人打道不平,实质上他也是白种上层人物,但处处护着穷人。过后留痕迹,在坏人身上用马鞭划个“Z“字。"大家听后恍然大悟,都说好。不过理发店的师傅们说,这种发我们理不了。说实在的在那个年代,普通理发店是剃不了这种头的,在改革开放后的现在别说一个“Z”字,就是各种造型都可以在头上剃剪出来。中老年理发店的师傅们没有跟这位中年人理发,他也不好意思走了。

南正街拆迁重建,中老年人理发店听说搬到河西去了,我也没有再去寻找他们理发。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理发是很难找到合适的,高级美容美发店剪不到我们这样的头型,他们不是平头就是光头,或者是怪型头。萍城的理发店发展很快,可以说每个角落里都有,现在在润达、天虹、梦想天街大超市都有理发店,收费并不高,我带着小孙子去理过几次,就是理发的技术不怎么好,回家后家人看了都不满意,我也希望他们总结经验教训,象中老年理发店那样,成为门前客人络绎不绝。
理发虽然是人间小事,但可证明社会进步与落后,是社会文明的一个小窗口。中国人民从封建社会的长辩子到理西装头,再到解放后的现代发型,每前进一步都是靠斗争来的。当然,现在社会上的各式各样的发型和各种颜色的头发,我不好用言语去评论,这只不过是年轻人的追求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