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径文学社作品（漫漫长路）
（叶飘《我命由我不由天》）
第四章 拼搏
徐化化在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杨勇就把她安置进了班上寄宿女生住的宿舍。
那几个寄宿女生都认识徐化化，每周去小饭馆帮忙打牙祭，还是徐化化专门为他们炒的菜呢！那两个特定的肉菜，徐化化都是变着花样做的扣肉、红烧肉、蒸肉丸子等，不搭配其他的配菜，是实打实的硬菜，就是为了让他们吃好吃足。
所以徐化化的到来，受到了她们的友好欢迎，还特意安排了一张床给她。
人间的友善还真是无处不在啊！真心待人总会有好报。徐化化一边在心里感慨万千，一边笑靥如花地道着谢。顺利地安顿了下来。
其实徐化化搬走，何草草心里也有几分不忍。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十六年，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人本来就是日久生情的生物。何况徐化化真的是个非常不错的女孩，勤奋、刻苦、自律、还聪明漂亮，何草草是真心想要她当自己儿媳妇的。
可徐化化根本不领她的情，看不上她何草草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家业，也看不上她的儿子。
这个视她的骄傲为草芥的女子，这个不识好歹心高气傲的女子，强留她有什么用？要给自己添堵吗？
走就走吧！总有她撞了南墙，头破血流的一天！
真以为自己了不起，读了几天书，就能上天！三个月以后，她徐化化不哭着跪着求她何草草收留才怪！
（走吧走吧，总有撞了南墙那一天……）①
徐化化一安顿下来，便很快进入了复习程序，每天听课、看书、做题，忙得不亦乐乎，哪管何草草怎么想。
徐化化恨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是白天，不要睡觉。她要抓紧最后的三个月时间奋力冲刺，拼搏出最好的成绩。
杨梅每天送三餐过来给徐化化和杨勇。来了也不多说什么，总是匆匆忙忙。
徐化化知道杨梅也在顽强地拼搏，为她和杨勇拼一个好的前程。为了让苛刻的何草草挑不出什么刺，还为保障她与杨勇的一日三餐，杨梅在坚忍不屈和不懈努力！
所以，她徐化化只能心无旁骛地朝着自己选定的目标迅跑，一心学习、学习、再学习。
每天，徐化化起得最早，睡得最晚。为了不影响宿舍的人休息，她几乎长在教室了。除了吃饭、上厕所、睡觉，她哪都不去。
星期五那天，她回家拿了户口本去了小镇的派出所，找户籍警改名字。她不想叫徐化化了，她想做徐梦。
她告诉了户籍警那个关于＂农药、化肥＂的故事，她说她马上要考大学了，她渴望做一个有梦想的新人。
户籍警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他表示理解徐化化，但改名有一个审批程序，不是立马就可以办好，他要徐化化提交了改名申请，复印了户籍资料，留下了联系电话号码，回复在相应工作日后会给出答案。
徐化化照做后终于放下心来。自己想做的，要做的，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她从来没有这么称心如意过。自己把握自己命运的感觉真好！
她感谢缘份让她认识了杨勇，使他成了她生命里的贵人和恩人。老天爷还算有眼，她被亲生父母抛弃，却没有被这个世界埋没。
回到学校，徐化化一刻也不愿耽误，马上埋头在各科书海里。她此刻的头脑特别纯净，只有课业、试题，没有其他。
晚上杨梅送饭过来的时候，杨勇问徐化化：＂姐，你准备考哪个地方的高校？＂
＂海城财经大学。＂徐化化一点也没有犹豫。
＂你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杨勇有些不解。学子们成绩好的最想去的就是京城高校，没有把握的便是考省内的高校了。
＂没有特别为什么，就是想去看看海。想知道外面不一样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徐化化说得很任性随意。但她心里有个小密秘她没说。
但杨勇却记下了。
（他默默地记下了……）②
杨勇还问了徐化化：＂周末回不回家里的小饭馆？＂
＂不了。这三个月时间太紧了，高考前我都没有时间回去了。我要抓紧这最后的每一分钟，提高自己的各科成绩，才能确保考上我心仪的大学。所以，只能辛苦你姐姐杨梅了。＂
杨梅在边上应声：＂没事，你安心学习。你娘对我还是满意的，家里一切都好。你放心！＂
徐化化攀紧了杨梅的肩膀，诚恳地说：＂杨梅，是真的辛苦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我以后会慢慢回报的！这辈子，你与杨勇，就是我的兄弟姐妹！＂
杨梅软软糯糯地笑了：＂化化，你才是我家的恩人。你帮了杨勇，就是帮了我杨家。一报还一报，我也是报恩呢！＂
徐化化听了觉得心里很暖。也许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吧？所以这辈子会碰上杨勇、杨梅这么暖心的人。
她将单瘦的杨梅抱进怀里，在她耳边低语：＂杨梅，你这个姐妹，我这辈子结下了。你怎么帮我的，我记在心里。总有机会还你的，我用我这一生来还。＂
杨梅从来没听过这么有份量的诺言。何况承诺的人是与她一般大小的女子。自己真的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顶替三个月做没有工资的厨师而已。哪里就值得要用一生来还的人情？
杨梅还是一脸淡淡的笑容，在徐化化耳边温言道：＂化化，你言重了！加油吧！如果有一天你能得偿所愿，我的付出就没有白费！因为我，成就了你的梦想，我也会很欣慰的。你也带着我的大学梦一起拼搏吧！＂
徐化化又握住了杨梅的手，紧了紧，郑重其事地应声：＂好！＂
（我会用我一生来还你……）③
安定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三个月一晃就过。
徐化化已经成功改名为“徐梦”。在班主任老师的帮助下，她将学校档案资料里的徐化化改成了曾用名。她也申请领到了徐梦的新身份证。
徐梦参加完最后一科考试走出考堂后，她仔细预估了自己的高考分数，总分上了六百分。
这一刻，徐梦的心总算彻底安定下来。填志愿时，为了能顺利收到录取通知书，她留了班主任的通讯地址。
她现在要做的，一是去解放杨梅，二是要去打工挣学费。
她不知道的是：杨勇也同时参加了高考，考的是海城新东方烹饪学校的厨师。
徐梦考完试后，立即去找到了杨勇，一起回到了家里的小饭馆。
何草草见到瘦脱了型的徐梦回来，看她形销骨立的样子，想必是撞了南墙了。
要不，她不得眉飞色舞张牙舞爪吗？
何草草心情大好，这几个月来的郁闷一扫而光。她等着这个白眼狼哭着求她呢！
但徐梦见到何草草的第一句话是：＂娘，我改名字了，叫徐梦。我以后不是徐化化了。＂
第二句话是：＂我今天回来，是告诉你，杨梅顶替我的三个月时间满了，她应该回家了。＂
第三句话是：＂你可以留我和杨勇为你打工，但我们要工资。不会为了吃饭再打白工了。＂
第四句话是：＂你也可以不留我们。从今年起，我会还你一万块钱，直到还完十六万元为止。我去打工挣钱还你。＂
听听，这都是些什么话？说得无情无义，五义不孝，大逆不道！
何草草气得血拱心翻，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自己倒了血霉考不上大学，想回家还想要工钱，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她徐化化从上学开始，除了上课都在店里帮工，几乎都没什么时间做作业。何草草也有几次半夜醒来，看到徐化化房里亮着灯，就算她那个时候还在学习，也不可能具备考大学的基础。
三个月时间复习功课，哪怕徐化化天天不睡觉也赶不及了。她又不是什么天才，还不是与普通人一样一日三餐，过着烟火人生。
考大学？这小镇一年难出几个大学生，这还得祖坟冒青烟才有可能。
她徐化化无根无基，就如漂萍，祖宗在哪方哪向都不知道，即使祖坟冒了青烟，也惠顾不到她。
如今名落孙山想回家，不求着她何草草倒也罢了，谁给她的脸还想要工钱？
何草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愤怒地一声大吼：＂滚！＂
（养不熟的白眼狼，滚！）④
徐梦不惊不喜，不怒不忧。语气平和地应了声：＂好。＂
徐梦知道，从此以后她将无家可归，她的命运从此刻起，开始颠沛流离。在这个世界上，她是自己唯一的依靠。是被命运谋杀，还是逆风翻盘，一切都是自己做主。
她立马与杨梅、杨勇一起回房收拾东西。出门时，徐梦跪拜了何草草、徐大山和徐虫。告别说：＂爹、娘、哥，我走了，你们多保重！我会寄钱回来的！
然后背着用蛇皮袋装的换洗衣物与杨梅、杨勇一起去了旺溪古苗寨，回杨梅和杨勇的家。（2020.9.13写作。未完待续。）
本章配图源于网络，感谢原创和出镜者！①走吧走吧，总有撞了南墙那一天：电视剧《水浒传》母夜叉孙二娘（梁丽）。②海城财经大学，他默默地记下了：电视剧《原来你还在这里》周子翼(边程)。③用我一生来还你：图片源于巩高峰微博《脱光了下海，当然冷》一文。④养不熟的白眼狼，滚：图片源于网易文章《史上十大版本苏妲己……》，梁丽。
第五章 回到旺溪苗寨
徐梦在与杨梅、杨勇回旺溪古苗寨的路上，告诉了他们姐弟俩，她高考的分数预估超过了六百分，收到海城财经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指日可待。
只是她现在没钱，连一分钱都没有，别说学费，就是去海城的路费都没有。
这些年跟着何草草在店里忙碌，真的只有饭吃，没有零花钱。就算过年，也只有一百元的压岁钱，这便是一年到头的零花了。女孩子买一年的卫生巾还得省着买最便宜的。徐化化读书用的纸笔基本是老师同学赞助的。
杨梅、杨勇一边替徐梦高兴，一边又替她忧愁。他们也是太穷了，老的老，小的小。杨梅之前去广东打过工，又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才回家照顾。守着家里山高水冷的一亩三分田地，全家人都不够吃的。
想帮徐梦，他们也是有心无力。
三个人在乡村的山路上行走，个个心事沉重，越走越静默，越走越觉得前路渺茫。
徐梦却呵呵笑了，大声说：＂我这么年轻，还有炒菜的好手艺呢！去打个工挣点钱不难吧？再不济去别人家当个保姆总行吧？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就不信我会被钱难死！＂
杨梅、杨勇听了，觉得徐梦说得极是。年轻就是资本，只要不怕辛苦，挣钱就不是难事！而且徐梦还没有任何拖累呢！又这么的青春靓丽，去打个工，还怕没人要吗？
三个人心里轻松了，一路上便有了欢声笑语。甚至在大声地讨论晚餐吃什么了。
杨梅如数家珍，家里还有过年杀年猪留下的腊肉和自制的香肠，有夏天新灌的苗家香辣子，还有笋粑，浆盐菜，蕨粑粉，干笋子，还有地里种的各种新鲜蔬菜呢！她要为徐梦考上大学庆祝。
徐梦听得开心不已。一个厨艺超群的人听说有好的食材，马上就想到了要把它们加工成怎样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然后大快朵颐。那是多么痛快幸福的享受！
在何草草家里，虽然一天三餐能吃饱，但吃得最多的还是残羹剩饭。何草草是个精打细算的小商人，做任何事首先考虑的是利益最大化。她对自己也不放任，能吃的绝不浪费，所以，全家人都步调一致地开源节流。
做几个可口的菜，放开了享受美食，那是过年、过节、过生才可能有的事。
现在听杨梅、杨勇说要庆祝自己考上大学，晚上就可以饱餐一顿，徐梦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自己大概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会遇上把自己当亲人的杨梅、杨勇姐弟俩。虽然家里很穷，却想着要为她考上大学庆祝。
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贴心的人呢？她徐梦好歹也过了人生十八年，却从来没有这么被人重视过。
徐梦鼻腔泛酸，很想哭一哭。何草草让她＂滚！＂的时候，她都没想过要哭。
徐梦突然就伸手将杨梅、杨勇紧紧抱住，哽咽着说：＂有你们真好！＂也不管肩上装换洗衣物的蛇皮袋滚去了哪里。
杨梅、杨勇微怔了一下，立马就展开了一模一样的笑容，眼睛眯成了弯月，眼里有了日月星辰，熠熠生辉。
杨勇笑着一张还没彻底长开的俊脸对徐梦说：＂姐，你是我家的贵客，我家还没来过大学生呢！有朋自远方来，我们理当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招待，这是我们苗家的待客之道。＂
＂可是，可是，我不想做你家的客人，我想做你们的家人。我也不是来自远方，我原来就在你们的小镇。＂徐梦突然有了几分羞涩，也不知是怎么了，就耍起赖来。
杨梅看了看徐梦，又看了看杨勇，笑得有点意味深长。柔声安慰徐梦：＂好好好！你不是我家的客人，是我们的家人。家人第一次上门，也得好好招待不是？＂
徐梦听出了杨梅的言外之意，捡起蛇皮袋，追着杨梅一路打闹起来。
杨勇却事不关己地在一旁傻笑。
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一路追追打打闹闹笑笑到家，天已经黑了。回到家，爷爷奶奶和小弟杨林都欣喜不已，高兴地对杨梅和杨勇问长问短。徐梦却很惭愧，自己一分钱的礼物都没准备。
杨梅很热情地将徐梦推上前，骄傲地向爷爷奶奶介绍：＂爷爷奶奶，我们家来贵客了，是个大学生呢！她叫徐梦，以后也是你们的孙女了！＂
爷爷奶奶听了，高兴得手脚无措，口里连声说着：＂好！好！好！＂拉住徐梦的手亲切地问长向短起来。
杨梅和杨勇去了厨房，去准备晚餐。
爷爷笑眉笑眼地说：＂那你是女秀才了！你光临我们寒舍，我家是蓬荜生辉呀！＂
奶奶却拉着徐梦的手，弯了弯嘴角：＂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能干，不知道要便宜哪家后生了！唉！我家现在太穷了。我家的老祖原来还是寨王呢。要是家道没有中落，再过几年，我就让我家勇子迎你进门，也不算委屈了你。唉！不说了，说多了都是眼泪！＂
徐梦虽然被爷爷奶奶说得啼笑皆非，却觉得两位老人慈祥可亲可爱。她喜欢这样的爷爷奶奶。
徐梦的嘴就跟抹了蜜似的：“爷爷奶奶，杨梅跟杨勇是我的恩人跟贵人呐，这辈子我可赖上他们了，我要做你们的孙女，我要跟你们做一家人，你们可不许嫌弃我哦！”
爷爷奶奶听了，脸笑得跟盛开的菊花似的，眼都眯成一线天了。嘴上连声应着：＂不嫌弃！不嫌弃！是我们家有福了！你这样的才子佳人上门，是我们的福气呢！＂
徐梦也笑成了一朵向日葵，灿烂和煦。
十八年来，徐梦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许多年了，旺溪古苗寨的老寨王之家也没有这么开怀笑过了。
杨梅、杨勇做好了晚饭菜，将清蒸的腊肉香肠、油爆香辣子、清炒红薯叶、浆盐菜汤端上桌后，问清了爷爷奶奶笑的是什么，也一齐大笑起来，小弟杨林也跟着一起欢笑。全家人在欢声笑语中开吃，爷爷还特意上了米酒。
虽然全家生活贫寒，但浓浓的亲情使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活得周身温暖。
徐梦太喜欢这种感觉了。这才是家的感觉。
在餐桌上，杨勇又宣告了一个喜讯：＂我也参加高考了，考的是海城新东方烹饪学校的厨师班，如果不出意外，我会与徐梦姐一起去海城学习。＂
徐梦惊呆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杨梅看了看杨勇，又看了看徐梦，心中有一点点了然，随后眼睛眯成了弯月。
爷爷奶奶的脸又笑成了菊花，嘴里说着：＂好呀！好呀！勇子也出息了！我们老杨家有望了！＂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小弟杨林一脸钦佩地看着杨勇：＂哥，是真的吗？你也要去大城市深造了？＂
只有徐梦知道，以杨勇的资质和志向，他本不该这么早就做人生的选择。但家境的贫寒，使他不得已选择了这个容易有保障的职业。
尽管心里很惋惜，但以徐梦现在自身难保的处境，她实在帮不了杨勇。于是，她强压住心头的难过，堆出一脸的笑对杨勇说：＂以后我们去到海城，要互相照应哦！＂并用米酒与杨勇碰了杯。
＂好！＂杨勇也是一脸的笑，看不出任何失落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杨梅和杨勇带着徐梦游遍了旺溪古苗寨，还看了千年遗迹冰臼。
这是个山青水秀的古老寨落，磨得很光滑的青石板寨道，年代感很强的吊脚楼，开门就见的大山、古树、溪流，已沉睡在时代的深处。这里静谧、幽深，寨落里很少见到年轻人。
这里本应是花香四季满目锦绣的世外桃源啊，却因为缺少人气，衰落成了一个破旧的村庄。
徐梦在心里想着：如果自己将来有点造化，一定要来这个充满人情味的地方，改变这里的面貌，使其更有＂家＂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徐梦亲眼看了旺溪古苗寨后，她的心对这个地方充满了依恋和不舍。
（她对这里充满了依恋与不舍……）
湖南城步桃林苗寨。黄周凡摄
是因为这里是杨梅和杨勇的家乡吗？是因为在这里体验了暖暖的深深的亲情吗？
或许是吧？
生命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就那么无预兆地被牵扯上了。（2020.9.14写作）
《月亮升起来，山寨静悄悄》（李直）
月亮升起来哟，山寨静悄悄。晚风轻轻吹，心儿多爽朗。让我们相聚在一起，诉说心里的悄悄话……
第六章 打工挣学费（一）
徐梦跟着杨梅、杨勇看遍了旺溪古苗寨，真心觉得这个地方美则美矣，却被养在了深闺。她心里涌起了许多的情怀，却暂时不能有所作为。
（心里对这个地方涌起了许多情怀……）①
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她必须去打工挣学费，刻不容缓。在生存都没有保障的情况下，说什么都是空谈。
为圆大学梦，自己已经费尽心思、千辛万苦，徐梦真的不想让这个努力因为交不起学费而功亏一篑。挣钱，现在是压倒一切的当务之急。
中午，喝过杨梅打的蕨粑油茶，徐梦背起蛇皮袋，就要告辞准备走，却被爷爷拦下了。爷爷说：＂我们寨王家的孩子出远门，可不能背个蛇皮袋装行李，会被人看不起。我给你编个竹箱包装衣服，拿着也顺手。＂
杨勇听了也跟爷爷讨要：＂爷爷，您给我也编一个吧，我也要去打工挣学费，我想跟徐梦姐一起去打工。＂
爷爷看了看徐梦，又看了看自己的孙子，脸上展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好！臭小子，跟爷爷去后山砍竹子。＂
小弟杨林也争着要去，也想出份力。爷爷就带着杨勇和杨林去了后山。
奶奶要去挖蕨根，杨梅带着徐梦一起跟去。
徐梦看着全家人个个勤劳，做事都是起早贪黑的。不是说勤劳致富吗？他们怎么就富不起来呢？维持温饱也是这么辛苦。
徐梦跟奶奶和杨梅翻山越岭才到达挖蕨根的地方。蕨根在土里埋得很深，她们像开荒一样，将整个山坡挖了一遍，才挖出一背篓的蕨根。
奶奶很满意，这些蕨根又长又壮，出粉率应该不错。每斤蕨粑干粉已经可以卖到八十块钱了，城里人抢着买呢！
没怎么干过重体力活的徐梦已经累到直不起腰。她问奶奶：＂这一背篓蕨根能出多少蕨粑干粉？＂
奶奶估了估，笑眯眯地说：＂会有足足两斤哦，值一百多块钱呢！＂
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了。杨梅去了厨房做夜饭，奶奶去小溪边清洗蕨根，徐梦是一动也动不了了，坐在堂屋的矮凳上喘粗气。
爷爷和杨勇、杨林不知什么时候回的家，已经在堂屋把竹子全部破成了篾条，开始编织竹箱包。杨勇和杨林在旁边认真地看着，学着。
徐梦却全然没有了好奇心。她现在全身酸痛，好像每一根骨头都长反了，哪哪都疼。
这种原始的劳作赚钱太不容易了！她和奶奶、杨梅奋战了整个下午，才值一百多块钱。听奶奶说蕨根还要清洗干净、锤烂、冲洗、过滤、沉淀、漂洗去涩、晒干，才能做成真正的蕨粑干粉。想想都头大。这得多么费心费力！这一百多块钱真是难赚！
徐梦可不想这样辛苦地赚钱。她得挣快钱，在两个多月的假期里，必须赚足大学一期的学费。
小地方经济落后，想挣高工资，至少得去省城。地方大，机会多，挣钱也会容易些吧？
徐梦想好这些，吃过晚饭，她便洗洗睡下了。
今天，她累得够呛。明天，她还得赶路。
爷爷连夜赶编竹箱包，奶奶锤蕨根到半夜。徐梦一概不知，她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两只精致古朴又款式漂亮大方的竹箱包摆在堂屋的桌上。徐梦看了，提手、锁卡一应俱全，而且细节处圆润光滑，非常的细腻好看。她完全爱不释手！这哪是普通的用具，简直是精湛的工艺品！
（这是精湛的工艺品啊，她爱不释手……）
徐梦想去跟爷爷道谢，可爷爷刚忙完才睡下。奶奶也才将锤烂的蕨根冲洗完，沉淀在大木桶里才睡着。
杨梅静静地在厨房煮早饭，她知道留不住徐梦了，所以还煮了芋头、红薯给徐梦、杨勇做干粮，带到路上吃。把家里仅剩的几枚鸡蛋也煮了，给徐梦、杨勇带上。出门在外，身上没钱，要有多难就有多难。
杨勇已经起床，将要带的东西装进了竹箱包。徐梦也将蛇皮袋里的东西倒进了竹箱包里。杨勇不知道从哪找来了藤条，将两只竹箱包绑了，穿在扁担上，真正弄成了出远门的样子。
杨梅端出早餐，徐梦和杨勇快速地吃了。杨勇挑着竹箱包就准备和徐梦出行。
这次是被杨梅拦下了。杨梅忸忸捏捏在衣袋里摸了一阵，拿出了五张百元大钞，交到了徐梦手里：＂你们总不能用脚走去打工的地方，去大一点的城市找工作吧，这个做你们的车费。家里的钱都在这里了，你们省着点花。不管到了哪里，都写信回来报个平安。家门随时都为你们开着，我在家里等着你们凯旋。＂杨梅说得文绉绉的，眼里却盈满了眼花。递给了徐梦两竹筒的茶水，又把装干粮的塑料袋也交到她手上。
徐梦捏着还带着杨梅体温的几张钞票，神色大恸，这是杨梅全家的流动资金了，花销、应急全靠它。现在她却全部给了徐梦，这个份量可不是用简单的数字能衡量的！
徐梦想把钱退给杨梅，这种倾尽所有的助力她承受不起。
杨梅似乎看透了徐梦的心思。＂这里面也有我弟弟杨勇的一份，我舍不得他吃太多苦。算你们共同欠我的，以后要加倍还哦！＂杨梅说得理直气壮，风轻云淡。
（她说得风轻云淡，眼里却闪着泪花……）②
徐梦再也说不出什么，只有返身紧紧地抱住杨梅说：＂姐，你真好！我这辈子有你这样的姐妹，三生有幸！我和杨勇一定加倍努力，绝不辜负你！＂
杨梅也反抱紧徐梦，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们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的！我把杨勇交给你了，你比他大，你要护他周全！＂
＂好！＂徐梦爽朗地应下了。随后与杨勇一路向前。她不敢逗留，她怕自己舍不得杨梅一家人的浓浓亲情。
徐梦与杨勇一路赶往小镇，路上徐梦想要帮杨勇换换肩，杨勇不肯，说担子不重。
到小镇时，正好赶上去县城的班车，徐梦就没去小饭馆打招呼了。
车到县城车站，徐梦和杨勇赶不及进站买票，又看到去省城的客车启动了。他们连忙拦下，直接登上了去省城的班车。因为在车上买的票，售票员少收了他们每人十元钱，把徐梦高兴得什么似的。杨勇也开心不已。
第一次出远门就这么顺利，还省了二十元车费，两个人心里都乐开了花。
在车上喝着自带的茶水，吃着煮熟的红薯、芋头，徐梦和杨勇一点也不觉得艰苦，反而有种苦尽甘来的意味。
下午他们就到了省城。刚出站门，就看到车站旁边的饭店贴着招聘厨师、服务员的告示，还有一条特别令人兴奋的是：工资面议。
这也太好运了吧？
徐梦和杨勇不止脸上笑开了花，心里也是百花齐放。这厨师职位就是专门为他们量身打造的！
工资面议？这简直太好了！
杨勇扔了绑箱子的藤条，要徐梦拿着扁担和盛茶水的竹筒及装干粮的袋子，自己提着两只竹箱包就进了饭店。
饭店老板是一对夫妻，饭店才刚刚开业。因为请的人没到齐，夫妻俩都累趴了。
看到一对俊男靓女进店，还以为是要来吃饭的顾客呢，谁知他们一张口，竟是来应聘的。
看男方提着一对纯手工制作的精美箱包，女方手里却拿着扁担、竹筒，还有塑料袋，还真看不出他们什么来头。
但是年龄都不大。
男老板有些好笑，嘴唇抽了抽。问：＂是来实习的？还是体验生活？＂
＂来打工挣上大学的学费。＂徐梦率先诚实地回答。
＂来做服务员？＂男老板问得漫不经心。
＂不！应聘大厨、二厨。＂徐梦应得很干脆。
男老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不相信地问：＂就你们俩，还大厨、二厨？＂
＂是！我们一起在后厨配合两年了。＂徐梦的话回得笃定。
＂那你们之前在哪个饭店高就？＂男老板问得仔细。
徐梦沉默了。她能告诉老板，她从十二岁起就做了苗乡吃得香小饭馆的主厨吗？
这时，老板娘因为忙得还没吃中饭，都快饿晕了，便发话：＂你们两个什么大厨、二厨的，去后厨弄个三菜一汤出来，我们试试菜就知道你们能不能干了。＂
（老板娘都快忙晕了……）③
＂好！＂徐梦、杨勇异口同声。说完就进了后厨。
不久，一道剁椒排骨蒸芋头、一道红椒寸葱爆炒金钱蛋、一道龙口粉丝肉丸汤、一道清炒油麦菜就端上了餐桌，有荤有素，有汤有叶，五颜六色，香气扑鼻，看得夫妻俩赏心悦目。试试味道，香辣鲜美、脆爽糯弹，有滋有味。夫妻俩吃得那叫一个爽！
＂说吧？你们俩要多少工资一个月？＂男老板与他们议起了工资。
＂我是姐姐，我要五千元一个月；他是弟弟，他要四千元一个月。＂徐梦抢先回答。
杨勇吓了一大跳！五千？四千？狮子大开口啊！还真敢漫天要价！自己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男老板皱了皱眉头，这个工资额还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这么年轻的人，敢要这么高的工资。
但是他们做的菜，确实好看又好吃啊！
男老板还在纠结，女老板做主了：＂每月给你们两人一共八千，我也不管你们谁主厨，谁二厨，工资怎么分。我们店新开业，只能开出这么高的工资。你们如果愿意，除了白天炒菜，早餐要包下粉面，晚上要经营夜宵。同意就留下，不同意吃了饭就走人。鸡蛋、芋头是你们拿来的吧？老公，给他们二十元成本钱。＂女老板说得公私分明。
男老板拿了二十元给徐梦，眼神很期待。徐梦没有推辞收下了。二十元对饭店老板不算什么，但对徐梦和杨勇来说，就是大钱。
徐梦与杨勇对望了一眼，双双应声：＂我们留下。＂
老板夫妻都笑了。女老板说：＂你们吃饭吧。＂并亲手帮徐梦、杨勇舀了饭。徐梦和杨勇就着老板夫妻剩的菜把饭吃了，并没有去另外炒菜。
老板夫妻更满意了。看来这是两个吃苦耐劳的孩子。
徐梦和杨勇更满意。他们要到了理想的工资，心里欢喜不已，只是没有过份表露出来，眼神里全是惊喜。
（欣喜的花儿开放在心底……）
等徐梦、杨勇吃完饭，女老板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双人间：＂你们是姐弟对吧？我们饭店还带住宿的，不能给你们一人一间房了。你们就委屈一下住一间房吧，各人有各人的床铺，行吗？＂
包吃包住还有较高的工资，徐梦已经不敢再奢望什么了，便应了声：＂好！＂
反正杨勇才十五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也没有什么男女之分。房间还带卫生间呢，徐梦已经很满意了。
但徐梦还是咬咬牙，提了一个请求：＂老板，能不能先预支两千元工资给我们，我们自己要置办一些东西。＂
女老板很爽快：＂可以！你们把身份证拿给我保管，我就可以马上拿钱给你们。你们如果要用到身份证，再问我要。＂
＂好！＂徐梦和杨勇马上从箱包里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交给女老板。女老板也立刻点了两千元交给徐梦，并要徐梦打了收条。
女老板仔细看了看徐梦和杨勇的身份证，看到了他们两个并不同姓，唇角抽了抽，却并不问什么。转身下了楼。
徐梦立马点了一千零一十元给杨勇，要他马上去邮局寄给杨梅，杨勇只肯收五百元。徐梦说：＂另外五百元是我孝敬爷爷奶奶的，我要跟你们做一家人。去你家的时候，我没钱，什么礼物都没买，你就让我补上吧！十元是邮费。每月工资我们一人四千，其余的钱，我们不能花，要留做学费和路费。＂
杨勇听徐梦说得这么情深义重，又将每月工资与他平分，心里感动不已，觉得结识徐梦这个小姐姐是真的很幸运。他没有话说了，应了声：＂好！＂就出门去找邮局寄钱。
徐梦收好钱，放好东西，也去到了餐厅收拾碗筷，然后到厨房洗起来。
徐梦与杨勇的打工生涯，就这样开始了。（2020.9.15写作。未完待续。）
本章配图源于网络，感谢原创和出镜者！①心里对这个地方涌起了许多情怀：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桃林寨。图片源于华声在线《城步：“城”林绿染，“桃”醉心扉》（尹建国、阳望春、饶兴军、戴建设）。②她说得风轻云淡，眼里却闪着泪花：电视剧《大秧歌》吴若云（杨紫）。③老板娘都快忙晕了：图片原注明“衡水饶阳检察”。
作者简介：叶飘，苗族女作家。原名欧阳彤琛，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人，“山径文学社”创始人之一。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城步县文联秘书长，城步县作协名誉主席。曾出版散文集《如风岁月》。
（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辑）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