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鲈梦
文/王厚基
古珠海斗门村位于虎跳门“泄洪出海口”，故名斗门。村侧有白石公山，相传始祖林氏抱山蕉树浮海到此山定居，故曰白蕉。地处南海之滨的白蕉镇，西连黄杨河，东接磨刀门水道，远眺狮子洋。如今，当年的白石公山已不复见，茫茫的河海滩涂已成绿洲良田。山河岁月，东海扬尘，天翻地覆，换了人间。
今天的白蕉，历尽了千百年凤凰涅槃式的蝶变洗礼，农渔经济正高歌扬帆，在振兴乡村战略的引领下，正创造出前所未有的奇迹。行进在这片六百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徜徉于纵横交错的路网，栉比鳞次的高楼和连成片的河塘之间，你会忽然发现自己正被一种时代的气流簇拥着，一股股热辣而又温暖的风扑面而来，热辣来自于这里搞得风生水起的海鲈产业，而灌注其间的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海鲈经济发展新理念，宛如春天阳光般暖人心扉。这是一块天赐的富饶福地，咸淡水在此交汇，海产品十分丰裕充盈。当年白蕉先人林氏抱蕉在此落脚，南粤族人纷至沓来，中原移民徙迁而至，为的正是咸淡水里那一尾特别肥美鲜活的海鱼和生猛的河虾海蟹。旧时的水居人被称作疍民，浮生江海，随波逐流，虽鱼虾鲜活，生活却苦不堪言，他们将海水般苦涩的劳动号子化作辛酸的歌谣，去慰藉风浪中那一颗颗孤独的灵魂。而今，白蕉人早非“江行水宿寄此生”了，他们在一眼望不到边的海鲈养殖场上耕鱼，看海鲈龙门鱼跃，听水花滴答声声，那一曲曲发自内心喜悦的咸水歌浅唱低回，宛如与那鱼儿诉说绵绵的情话，河塘上一派“唱晚渔歌醉落霞”美景。
百舸争流，奋楫者先。这条源自太平洋之西，盛产于广东、福建、山东、浙江沿海水域的海鲈，自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起一经引入咸淡水人工养殖，便发展喜人。八十年代，这条寄托着鱼农美丽梦想的海鲈，也游进了白蕉人的鱼塘里，经过两代人破釜沉舟式的奋力深耕，如今，图腾蜕变，白蕉人中流击水，后来居上。眼下，白蕉的海鲈养殖面积已达四万多亩，年产量近十五万吨，产值超二十八亿元，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海鲈生产基地，不但是珠海农渔经济强劲的支柱产业，还成为粤港澳大湾区一张亮丽的“菜篮子”名片。就是这么一条小小的鱼，缔造了一个“亿元村”，培育出近百亿级规模的大产业，开创出一条农民致富的阳关大道。在昭信村，在白蕉，在斗门，甚至在珠海，如果你跟人天南海北地聊天，人们很容易就会聊到海鲈的故事里去，这不但是因为海鲈在这里是非比寻常的“明星”，价高抢手，是一条带领大家脱贫致富的“希望鱼”，还因为这鱼的肚里有内涵，有故事，是一条“千年文化名鱼”。海鲈在鱼类中身世显赫，堪称“贵族”，在中国几千年的鱼文化舞台上始终出类拔萃，相信传说中的大禹治水驾龙马神龟，在寓意不屈不挠、和谐吉祥的“鱼跃龙门”里，也有它先祖的倩影。而事实上，作为人们一种信仰与崇拜的象征，它和各种鱼类图腾一起，早就进入了人类精神生活的天地。说起来，这条名鱼的“文化内涵”又何止千年？早在公元一世纪左右，汉时谶纬类典籍《春秋佐助期》便载：“吴中以鲈鱼为脍，苑菜为羹，鱼白如玉，菜黄若金，称为金羹玉脍，一时珍食。”该书为神学说，言帝王，说天命，奉神灵，预示凶吉，而美鲈入典，可见两千年前它已闻名遐迩，在中国传统民俗文化谱系中占居重位。北宋中医经典《嘉祐本草》及明《本草纲目》两书均将鲈鱼入药，可谓老祖宗有识见。李时珍更是描鲈入微：“黑色曰卢，此鱼白质黑章，故名。淞人名四鳃鱼。鲈出吴中，淞江尤盛，四、五月方出。状微似鳜而色白，有黑点，巨口细鳞，有四腮。”时珍老人收入该典药物近二千种，动物类相对不多，海鲈入药圣法眼，可见其价值。而南宋杨万里《松江鲈鱼》写鲈亦颇尽其状，惟妙惟肖：“鲈出鲈乡芦叶前，垂虹亭下不论钱，买来玉尺如何短，铸出银梭直是圆。白质黑章三四点，细鳞巨口一双鲜。春风已有真风味，想得秋风更迥然。”诗人竟在春天鱼幼时就开始想鲈的风味了，盼望着秋天鲈鱼起网的景象，可谓一绝。怪不得江浙吴人将松江鲈进贡隋炀帝时，帝尝后惊曰：“金齑玉鲙，东南佳味也。”而清康、乾二帝尝后亦大呼“天下第一鱼”。尝尽山珍海味的帝皇竟对鲈鱼不约交口赞赏，可见鲈的名分。在晋代，海鲈的故事被赋予了更深的意蕴。南朝宋·刘义庆在《世说新语》中记：西晋时张翰为官洛阳，秋风萧瑟时，因思念吴中老家菰菜羹、鲈鱼脍，于是赋《思吴江歌》：“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正肥。三千里兮家未归，恨难禁兮仰天悲。”诗罢长袖一挥，辞官返乡。为一顿鲈鱼脍而赋归，“莼鲈之思”成后世佳话，人称一典。而范仲淹、白居易、苏东坡、李贺、辛弃疾、李白、杜甫、屈大均……历朝诗词文豪大家吟鲈颂鲈啖鲈的诗词歌赋可谓煌煌大观，星光点点，美不胜收。为那美鲈，在思乡中寄情，在孤荒里怀想，在觥筹交错时咏唱，在季节轮转间冀盼，那故园之情退隐之念爱恋之心全系于一条鲈鱼……走进白蕉，你就走进了海鲈的故乡，走进白蕉人的美丽梦境里。海鲈这条自古生性凶猛的鱼，从深邃浩瀚的海洋到了沿海咸淡水交汇的湖湾，来到了白蕉连片的河塘里，告辞了澎湃与粗犷，阔别了海浪的轰鸣，在河口咸咸的淡水中，环境令它改变了秉性，但它身上的奇妙与矜贵却完好地保留在白蕉人美丽的梦想里。在白蕉人眼中，海鲈是最美丽的。你看它，体长侧扁，腹背钝圆，吻尖、口大、牙小、鳞细，背青肚白，通体闪现银灰的光，而背上的黑色斑点最让人浮想联翩。春暖花开的时节，又该是落苗开春的佳期了，那成片成片的河塘边上，早已备好一箱一箱的鱼苗，人们也早己准备就绪，随着那串串的欢声笑，鱼儿徐徐落入塘中，一落入水，它们就嬉戏欢腾了，荡漾起一池春光，增氧机这时也欢唱起来，溅起朵朵浪花，仿佛奏响一曲曲春的旋律，给那注入新水的河塘带来无限生机，像精心养育自己的孩子一样，白蕉人就又开始了十月怀胎般的对生命的美好期盼。白蕉的秋天不是金色的，而是银灰色的。中秋一过，根本就不曾平静的河塘便愈加热闹起来了，白蕉又该开始进入收获的季节。蓝天下，那绿色的河塘，泛起一派耀眼的光，白鹭在水面回旋低飞，这里秋冬的风依然温暖湿润，还略带一点磨刀门水道咸咸的味道，鲈鱼在摄氏20多度的水温下经过大半年的生长，这时已丰腴可人，张网刮塘正当时呢！只见十几个人在塘里张罗开了，把网沉入塘底，一端固定塘边，四周慢慢收拢，网越收越窄，鱼在网中欢蹦活跳，噼哩啪啦，激起簇簇水花，鱼儿们舞动起一身银灰色的光，忽闪忽闪。一网可获四万斤鱼呐，一塘鱼至少拉三网，那就是十几万斤！这时，带着冰块的大货车早已排列路旁等候，人们笑逐颜开地吆喝着，搬运，装车......白蕉四万多亩纵横交错的河塘，这样的丰收景象要从每年的十月一直延续到来年的一月呢。鲈鱼肉质细滑，肉味鲜甜，自古是人间佳肴，无怪乎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白居易歌曰：“斜日早知惊鵩鸟，秋风悔不忆鲈鱼。”退隐田园的李贺唱：“鲈鱼千头酒百斛，酒中倒卧南山绿。”报国无门的辛弃疾则吟：“秋晚莼鲈江上，夜深儿女灯前。”连身居宰相重位的苏辙也诵道：“秋风且食鲈鱼美，洛下诸生未可招”、“田深狡兔肥，霜降鲈鱼美。”……诗人们歌不尽的是江浙吴中那条冠之以媳妇鱼、花鼓鱼美名的松江鲈，爱得深沉的是那一盆莼羹鲈脍。松江鲈固然是一条美鲈，莼菜鲈脍也是一道上好的菜，但如若诗人们有知今日的白蕉海鲈，又该如何歌吟颂唱呢？养殖于北回归线以南，南海之滨的白蕉海鲈，自有其不同凡响处。鱼类是天生于水中之物，自然苛求水环境，海鲈更甚。白蕉的气候、水温及水的咸淡度特别适合鲈的生长发育，海鲈在这里无需人工越冬，生产期更长，又素以“勤换西江水，投喂鲜鱼仔”为宗旨，繁殖、培育有如天生天养，天然环境加上精心的人工驯养，令白蕉之鲈水靓鱼欢，其鲈无与伦比，恐怕康乾二帝有知，亦会将之追称“天下第一鲈”了。而生于斯长于斯的珠三角人，又谁不人人是海鲈美食家呢，当大伙面对一盘白嫩、清香、无腥，肉似蒜瓣的清蒸功夫鲈，齐齐讲句：哗，果然白蕉鲈靓！便再不奢谈，早食指大动，大快朵颐了。其实，对于海鲈，这里的人们不仅爱吃会食，还嘴刁，喜欢挑肥拣瘦地品尝，所以不少人是海鲈的烹调高手。一条鲈鱼在他们手里，不仅上演出各种清蒸法，还会像魔术一样变出多种多样的菜式，令人垂涎，香煎、清炒、烟熏、炖汤，分门别类地细致地将海鲈的各个部位施以炆、煎、爆、炒、焗、炖......这样，一桌丰盛的富有浓郁粤味特色的白蕉全鲈宴就荣耀登台了，不用说，这白蕉的美鲈绝味诱惑，肯定会让白居易们乐不思归！
人们常说，白蕉天赐之地出产极品海鲈，其实这话只说了一半，海鲈之所以成为白蕉的极品，除了这里的气候和水质乃天之所赐外，还因为白蕉人在选址，培育，吊养，投食，管理上的用心和智慧，天然加上不懈的奋斗，成就了白蕉美人鲈的养成之道。回顾白蕉的美鲈养成史，那隆隆的脚步声不绝地在耳边回响......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这里便开始有人捕捞野生海鲈苗进行人工养殖，后来引进黄海七星鲈苗到本地，养出的海鲈特别肥美珍稀，“一条鲈鱼一箩谷”成为当时的斗门佳话。十年后的2006年，“白蕉海鲈”第一次载入《广东年鉴2006》。随后白蕉人大规模开发养殖面积，从2009年国家批准对“白蕉海鲈”实施地理标志产品保护、2011年被评为“中国海鲈之乡”为标志开始，白蕉海鲈一路咤吒中国农业风云榜，连续多年获评入选各种国家农产品品牌、名录及国家级特色农产品优势区，令珠海市一举捧得“中国渔鲈之都”美誉，2020年“白蕉海鲈”载入第一批全国名特优新农产品名录史册......白蕉人三十余年砥砺前行，实现了一次又一次跨越式的飞跃。珠海是中国海鲈之都，白蕉是中国海鲈之乡，珠海，白蕉，已然在中国农业的多个维度上获得了至高荣耀。但白蕉人却谦逊地说，“百尺竿头须进步，十方世界是全身”。而面对海鲈激烈竞争的市场前景，白蕉人却又雄心勃勃地说，“鲈翔浅底非池物，一跃西江便化龙”。今日的白蕉，在东经113°05’至113°25’、北纬21°59’至22°25’这块全国最大的白蕉海鲈水域生产线上，白蕉人已摸索出一整套深耕细作的生产、经营和销售模式，正发挥品牌优势的威力，密锣紧鼓地构建集种苗、繁育、养殖、生产、加工、仓储、冷链运输及贸易一条完整现代产业链，一曲曲振兴乡村的动人乐章已经奏响。一个个关于美人鲈的精彩故事从珠三角传扬港澳台，传扬到全国十几个省市，正向五大洲三十多个国家播放，故事里穿行着白蕉人奋发向前开创未来的时光脚步，镌刻着珠海福地的人文精神和时代风貌，昭示出一条条白蕉美鲈背后执着奋斗的中国力量。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2025年国家品牌战略长卷已徐徐展开，从传统鱼文化精神中吸足了养分的白蕉人，在繁荣中国农业和农村经济的激荡风云中，怀揣布局全国，走向世界的海鲈发展鸿图，在“中国海鲈之都”，带着护航者的殷切期望，正演化成龙，在她那美妙如诗的海鲈梦里翻飞遨游。（完）
（图片源自网络）
【作者简介】
王厚基，广州市文学艺术创作研究院作家、编剧，副高职称，广东作协会员，广东散文诗学会常务理事，广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南方诗歌专委会常务理事。《粤剧大辞典》人物篇副主笔。曾供职基层单位、政府机关、文艺报社及创作部门。创作长篇电视连续剧计百余集及话剧、粤剧剧本，报告文学、散文、小说、诗歌散发于各地文学报刊，著有多部报告文学合集，作品收入十数种选本和年选，多次获省、市各种文学奖、戏剧奖。
《百面战旗红》都市头条岭南作家发布平台，都市头条岭南作家、都市头条海珠作家主编：
池朝兴，作品走进社区、学校、歌坛、书法、央视、国际的作家诗人；多篇作品发表或获奖于国内外书报刊杂志或网络；出版诗集《金色的希望》《金色的阳光》等。与人民同心，与时代同行，弘扬人间真善美。
广州市城管执法局退休干部（正局）、关工委副主任，广东五星志愿者，罗援将军主持的《百面战旗红》都市头条岭南作家发布平台主编，千岛日报《中华文化》编委，都市头条认证编辑，中国作家网、中国诗歌学会、中国诗歌网、广东省作家协会、广东省侨界作家联合会、广州市荔湾区作协会员，广州市海珠区作协文创委副主任、宣传媒介部主任，华夏精短文学学会会员、签约作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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