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斤白面(散文)
文/北山虎
从小区经过,看到人们扔进垃圾桶的剩饭总觉得可惜。尤其是看到塑料袋里的白花花的馒头甚至包子,即将成为垃圾 ,总有说不出的心疼。
李绅的《悯农》,我是读得最透的,因为我的家乡“糠菜半年粮”的乡情,走过来的一路经历 ,就是一部每日几组的 ,对《悯农》深刻到骨头里的画面,所装订的书。
老家南团汀,一直到一九六六年才开始种麦子,七婶一家五口人,那年生产队分了半葫芦瓢麦子,可高兴了。我一个同村的哥 哥,去修海河,干得异常优秀,推车穿着红兜兜,戴着红尖椒的帽子,飞奔着,成了海河工地的火辣辣的风景。事后有记者采访他,问他的出发点,本来想挖掘出一串火花四射的豪言壮语。谁想他却说出了把工地砸出一股烟的七个字,“为了十分大馒头”,真真的掷地有声呀。
我家因为属于非农业户,倒能每月从粮站买到白面来,所以每逢亲戚邻居有事,我母亲总能及时地送上两袋面。不过首先声明,这个面袋是用报纸糊的,一袋一斤。如果送十斤为单位的面袋,我家人的脖子就得扎起来。
母亲用浆糊把四开的旧报纸,横向糊好 ,再把底部折 出四角糊好,这个面袋还就成了半成品。待把秤好的一斤面装进去,上口封好 ,就ok了!那时在姥姥家,亲戚多,如果一个月走人情的事情多,我们就苦啦 ,因为那需要从我们顽强的不屈不挠的食欲中抠出来。
母亲遇到事情总是容易冲动,老爱送面。记得在滦阳时,我母亲放学由学校回家,因为天短,都已经很黑了。正碰上家住十字路口处的朱宝生的媳妇在家门口转,我母亲无意识地说了一句,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呆着。朱宝生的媳妇尴尬地说 ,棉被都拆洗了 ,打算赶节气做上,浆洗没有白面,正着急呢。这个时候人与人借找是平常事,借米借盐借碱是常事。
我妈是一个痛快人,就说你不用着急,现在就跟我取去吧!到了我家 ,我母亲就用瓢给她舀,说用多少说话。刚刚舀了两小瓢她就说够了,还说麦收后立马还上。我母亲说两小瓢,还个啥?麦秋你一家能分多少麦子?
滦阳人义气,滴水的好处 ,却能涌泉相报。我母亲运动期间受冲击,朱宝生却能守在母亲旁边 ,亲兄弟似的 ,唯恐我母亲受到委屈。
现在人们富裕了,富裕到糟蹋粮食不眨眼的地步,北山虎实在看不惯。还看不惯的是,富裕得一个楼道住, 却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连对门屋主人的名字都不知道。须知,在南团汀时,满村的门口,是谁家,哪家几口人,都四十多年了,我仍然回忆得一清二楚。借盐借米借找事,是经常发生的,而在现在却成了一个陌生的故事了。


作者简介:北山虎,实名吴虎汉,唐山迁西人,老三届,老知青,开滦退休。1980年开始发表作品,唐山作家协会会员,老三届诗社社长。坚持每天一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