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
作者陈季
昨晚至今大雨如注，门前之羊台山不复为见，困于家中不得出，闲无聊，遂拾掇书厨，得一纸旧手迹，虽潮浸湮渍墨迹漫灭，然尚可辨，道旧年蹲牛棚事，六十年代未，父无故躺枪，去乡下蹲牛棚，是时我正少，随父迁读，初无居所，借宿于农宅，其宅原为仓廪，上苫谷草，疾风吹动，可见星斗，夏天尚可，若是冬时，炉火虽旺，四壁霜寒刺骨。日子虽然艰苦困顿，不敢对外申诉，尤恐罪之加也！至春时又搬一地，道是“大队养鸭房”，因形式所迫，鸭鹅早已遣散或入汤锅，不可知也，而屋亦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父帅吾等和膏泥，抹墙面，修门窗，苫房草，院内铺碎砖石，如此半月余始毕，家安矣，细软无多，几件更替衣衫其余惟书而已。家既安又复筑篱笆，篱笆内植果树，三五棵，栽葱种菜兼及苞米，六七亩，四季蔬菜粮食可自给自足矣。人心方安。
出柴门望南行五十余步，既是海浪河，河水宽可七、八十米，隔岸既山，甚清澈，味甘冽，齐腰望下可见沙底。做饭浆洗饮用皆赖其也！吾之习泳亦始于此也，那时农村同龄玩伴性淳朴，人厚道，知我贫，常以粗饼为赒济，吾甚感激，至今未忘。
某年夏，吾正于窗前攻读，急雨忽至，霎时对面山水不见，雨顺草檐滑落，跌于石上清脆溅起，水雾蒸腾，宛若金石之雅乐，叮咚不绝，令人痴迷。当时窃想，若得此地做读颂之地此生足矣。故曾为其取雅号曰“听雨轩”，未曾想，老来时偏客居岭南，人生确为无常也。
窗外雨声不绝，浮想亦不绝，忽闪一念，岭南雨与故乡雨究否有别？雨源于地表水气之蒸腾，随风迁徙，遇其适所，复又坠焉，是为雨，故雨水本同根同种无二无别，不过所坠之地不同而已。吾所饮者依然是故乡水，只不过感受不同尔！故东坡言：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如此想、吾又何尝远离故乡半步哉？苏子未欺我也！
2022年7月4日晚22时38分写于深圳市羊台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