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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毅直爽 诚实节俭的父母

钟奎华
上世纪三十年代中期,我的父亲降生在梅江区西阳镇嶂下村,是祖父母排行最小的儿子,家里还有两位哥哥,祖父母抱养了邻村的女孩,我们称呼她为月姑,她是祖母认为父亲可以不用再吃母乳,而将母乳让位给月姑吃,我们称之为“接乳脚”。村里人称呼父亲为“细哥”,其实听起来非但觉得好听的,而且感到亲切,后来才了解到客家人习 惯将排行最小的孩子爱称为“细哥”。父亲打小聪明可爱,喜爱读书,从家乡的学校努力读书,考到兴宁师范学校读书,后来进入华南师范学院读大学,是村里仅有的名牌大学生。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分配到增城派潭中学教书。
上世纪四十年代初母亲诞生在增城县腊布镇竹坑村,据说外祖父是教书先生,在村里的威望较高。外祖母生下母亲不久就去世,因此母亲对外祖母是没什么印象的,她除了有同父同母生产的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外,还有是四个继母生养的四个弟弟。随着年纪有渐渐长大,她读上初中,读的是派潭中学,吃住到派潭墟镇当裁缝的大姨家,一切的使用都是大姨家的,她通常会说她们姐妹俩相依为命。 机缘巧合,父亲担任高中语文教学工作,爱好文艺,是学校的文体积极分子,结识了正在念初中的母亲。可能就是师生不能结婚的缘故,他俩回到了梅县家乡,靠耕田种地为生,吃住在农村,面对海拔一千多米高的明山嶂,也没有唉声叹气,是因为当时我们村里有一个2000人的明山煤矿区,虽然父母不是煤矿职工,但也得到了一些地域上的便利,起码山区不觉得冷冷清清,相反还是当时令人向往、热闹非凡的生活区域。 父母生有三儿一女。听祖母说父母的大儿子降生后不久,父母就从祖父母的三兄弟大家庭中分家,各自发展。生活过得困难,单靠两个成年人,六个人开饭。 生活在大山嶂脚下,父亲曾做过几份工作,比如在煤矿的工区为厨房挑煤球,这可是要将粉煤做成大小均匀团状煤球,晾晒在公路边,待它干后,沿百级步阶挑到厨房指定有地方堆放,我看过挑煤球用大粪箕挑一担重量过百斤,来回三、五十趟,是非常辛苦的苦力活,父亲就是这样坚持着做了一段时间,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母亲亦要抽空去帮忙,赚来的是粮票和肉票,我们兄弟姐妹曾到过的工区食堂,探望工作中的父亲,要知道此时已经是小学生的兄弟姐妹,是最能吃的年龄阶段,说是探望父亲,实际上是要父亲给加点营养,最想吃是就像节日加菜般饭菜,每当我们前去,父亲会放下手中的活,第一时间到食堂窗口买到热气腾腾的饭菜和馒头,给儿女们吃得心满意足,脸带微笑离开,愉快地回家或上学。 为了生计,父亲辞去了挑煤球的重力活,到大队的小煤窑做过挖煤的小组长,由于有知识、善管理、人缘好,安全生产责任意识强,同伴们亲切地称呼他为“畅叔”,实际上只有四十刚出头的年纪,年富力强,正当壮年。儿女们记忆最深的是,大概一周一次的加菜,父亲总是会给家里带回一份肥膘多瘦肉少的猪肉,儿女们吃过后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由于家庭生活实在是困难,难于为计,父亲还离乡背井,到广州他的母校华南师范学院附近打散工。虽然赚不了好多的钱,每次回家都会带一些“等路”(等路,是从客家方言音译而来,为礼物的意思。)儿女们一旦知道父亲快要回家的消息,往往都会有等候或睡不着的表现。 母亲自从随父亲回到家,就担负起生儿育女的职责,还要参加生产队开工。当时生产队是记工分的,成年劳力得分女的比男的低些,但比青少年要高。身边有四位儿女要照料,还要去生产队开工,育儿和干活两兼顾。印象中我们家困难是困难,但没试过有上顿没下顿的情况发生, 改革开放初期,父亲接到增城派潭中学校长的信,“复工复职”,带着当时还没上小学的最小的儿子,径直回到派潭中学做语文教师。父亲说是校长的信任,为了曾经奋斗过的工作,他能从大局出发,和同事们搞好关系,善于处理好教学中发生的事,正确解决碰到的问题和困难,很受学生的信任和支持,由于刚刚恢复高考,部分想摆脱生活困难的学生,学习异常刻苦和卖力,翌年的高考父亲所任教的班考上了三个大学生,派潭中学因此取得了突破。 次年2月父亲带着全家六口到了派潭中学,居住在校办工厂的宿舍里,大多数时间在学校放大米蒸饭,在家里烧木糠或谷壳做菜,凑合着吃饭。天气寒冷的时候我们不在家里洗澡,可到教师沖凉房洗澡,那是一种“享受”,我们兄弟姐妹有空还可以上街到姨父的缝纫机店串串门,蹭蹭饭,不失为上好的选择,当时我们兄弟姐妹都到派潭附近的学校上学,其乐融融。 问题来了,我家六口人,单靠父亲一份工资显然是无法正常应付家庭开支的,虽然父亲会抽空到乡下收木柴到广州卖给厂场,赚小小的差价,缓和一下经济的压力,还是解决不了生活艰辛。几经周折,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在朋友的介绍下,父亲到了派潭公社的邓路吓学校教初中的课,母亲也上小学的课程,成了教师,父母选择此所学校任教,是因为大队给父母包吃包住的条件。大儿子已经考取了增城中学念高中去了,其余三兄妹都在同一所学校读书,父亲担任了他们的课程教学。记得当时住在公路旁的单独瓦房,要搭木棚,一家人才能够地方睡觉,房屋旁边空地可以开荒种蔬菜和作物,可以放养鸡鸭,在一定程度缓解了生活的窘境。有趣的是,每月都有若干日可到附近的小埔墟用粮票、肉票、布票等,加上一定数量买到物品,自然是很期待参与的事情。父亲说,一年后,派潭中学的校长又再一次聘请他回去任教,留下母亲和子女在邓路吓学校,他到了派潭中学上班,除上高三的语文课外,同时要上文科班的地理课。功夫不负有心人,此年派潭中学多位学生考取了大学,事实证明父亲的教学能力是一流的。 次年父亲在县教育局的引荐下,南下到增城的红荔中学,担任在那里举行的增城中学的重点班的语文教学,大儿子有幸聆听其授课,并于考取了大学,被广州教育学院录取。二儿子休学,到附近的餐馆学厨,自谋出路。女儿和小儿子就近入学。母亲的红荔附小教书。我们居住在“六家村”,一排六间的单间宿舍,另一排是六个独立的厨房,分给六个教师家庭居住,另外每家都有一间独立的厨房,使用的公厕,同一个大门出入,空间相对封闭,故称“六家村”。六家村附近有菜地,亦可以上山捡到柴,开水可到食堂打,肉食可在不远处买,这里可供吃用的东西方便,再加上邻里关系融洽,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 过两年后,微薄的收入难于让家庭过活,父母毅然决然离开了教学岗位,承包了位于增城三角洲地带的当时增城科技所门市部,卖一些糕点、零吃、纸笔墨砚等,生意并不兴隆,父亲还赊货给附近的庆丰村门市部,想从中赚取蝇头小利,无奈那老板连货钱都拖欠,血本无归。暑天二儿子在三角洲公路边摆摊卖橙汁和沙示汽水,在一定程度上帮衬了家用,支持了兄妹的学业。女儿和小儿子在县城的中小学念书。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生活是十分难苦,吃穿差些,除了听收音机外,连录音机、黑白电视机都没有,过年时儿女为父母表演了唱歌、跳舞、朗诵等节日,至今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另外此时的亲戚来往密切,加深了彼此的认识。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的一天,我们举家搬迁到东莞县中堂镇的用祠堂改建而成的槎滘学校,在正值下雨时节有漏雨祠堂里,居住了十多天,当了解到同条河的对岸就是增城县新塘公社,河这边是东莞,河那边是增城。夏天河涌可游泳,这里的人水性很好,民风淳朴,附近集市生意兴隆。由于大儿子新学期已经到广州上学了,此槎滘学校无法解决我们的居住问题,父亲在朋友的指引下,一家人搬到中堂公社的湛翠学校,夫妻俩教学,女儿和小儿子在湛翠学校读初中,湛翠学校包吃包住,住宿有隔一段距离的两个房子,五个人常住,空间不算宽阔,勉强住得下。二儿子在附近的制衣厂打工。 第二年,父亲为了让子女有更好的条件读书和生活,举家搬迁到篁村中学任教,自己担任了语文科组长兼班主任,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母亲在与中学相邻的胜和小学任教,与同事关系相处不错,工作有成绩。二儿子在东莞、深圳等地的制衣厂打工。大儿子大学毕业分配到增城县中新中学任教,女儿跟随大哥读高中,同期小儿子和父亲朋友的女儿也跟随到中新中学读初三,再升入读高中。 不久篁村中学不久改称为篁村职业中学,小儿子回到职中就读一年后,十个同学去参加镇政府的招干,他的写得一手好文章,字迹端庄,模样标致,被唯一录取成为镇经济办的职员,开启了他政府工作的生涯。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大儿子和同校的同事蒂结莲理、携手百年之好。年尾喜得贵子,甚是欢喜,真乃天赐麒麟,华门生辉。 又过了两年父亲没有继续任教,留在家中看护大孙子,买菜煮饭样样做。虽然大儿子夫妇每周或每两周回家看望儿子,路途是有些遥远,但看到儿子健康成长,什么辛苦都值得。
随着二儿子找到了伴侣,生下女儿,养育重担落在儿媳身上。但在他两夫妻和从子女的共同努力下,在南城的三层半的新居落成。 家庭人员的增加,生活条件的改善,让父母安下心来,期间有一些熟悉父亲的人,介绍或聘请他做语文学科的辅导老师,辅导的效果是不错的。 本世纪初父亲的户口从家乡迁入了派潭,寄放在大姨家的地址上。另外我们一家人开车回到梅县家乡,让没有回到家乡的媳妇、孙辈们,对梅县有了了解,知道根在那里。 暑假父母的小孙子的同学来我家玩,得知父亲会教电子琴,于是在辅导小孙子的同学的同时,小孙子、大孙子、外孙女等因此都学了指法,会弹简单的歌谱。 以后的几年他们的孙子孙女都陆续上了大学,父母因此心安了许多。父亲的生活习惯比较有固定,酒烟茶都爱好。饮酒喜欢罐装或支装,低度廉价,补气体提神的为主,极力反对贵价酒。抽烟中意大前门等一类廉价烟,不抽“大头熟”、贵价烟。以前很喜欢到茶楼饮茶,近几年,很少到茶楼,家人请他、他要他喜欢才能成行。之前早餐通常上街买来吃,现在喜欢在家煮米粉,必须是汤粉。之前正餐饮酒后,餐餐添小半碗米饭,近五六年自己拿一个陶塑大碗,除重大节日,家人齐集坐桌吃饭,常常盛了饭,到客厅坐在单位木沙发看着电视,自我品尝,往往不再添菜。前些年他说小腿会发冷、有时连饭都不想吃,但近两年喜欢喝粥,因此父母两个,做饭一个煲饭、一个煲粥,父亲喜欢买豆腐,母亲喜欢买青菜。讲到洗衣服和被帐,父亲的衣服自己用手洗,母亲喜欢用洗衣机洗,逢年过节家人要将父亲的被帐“抢”出来洗涤。 父亲在家最爱看《广州日报》,至今没有漏订一日的报纸,对《每日闲情》、《体育》、家乡和与子孙有关的新闻报道尤为关注。还有是喜欢看体育台的节日,对足球、篮球、排球、乒乓球、羽毛球、跳水等情有独钟,谈论起来头头是道、娓娓动听,一般人讲不过他。最近两年对CCTV4播放的电视连续剧也会追看,而且会给中肯的评价,一改以往对体育节目独沽一味的做法。母亲看报比较留意家乡的变迁,关心重大国内外新闻,喜欢另外在房间看电视,以前喜欢收看香港电视连续剧,自从有了数字电视节目,她比较中意看CCTV3、广东卫视的新闻、江西卫视的《金牌调解》。 父亲对身体锻炼的讲究,每天都骑自行车出去买烟酒、报纸、早餐、会友等,还会说自己研究出“神马”操,对脚、对一身有作用。母亲致使至今有十多年的糖尿病史,坚持天天吃药、控制饮食、出外买菜,间中会参加“坐凳”。前些年脚行走不便,坚持买菜做饭,近几年脚稍微好转,可以较轻松行走,敢坐车探望在外工作的大儿子一家,探望派潭的姐姐。 父亲在我的印象中值得提出的是多才多艺的,在教学上都曾上过我们四兄弟姐妹的课,是我们的任课教师。他是中文系毕业,主要教我们的语文,然而他能歌善舞、精通乐器,是我们的音乐教师,还有他有一手好书法,能够上好我们的书法课,另外他是大学单车队和足球队的队员,考取了乒乓球和足球的裁判员证书,为我们的体育课增光添彩。当然作为教师的他,也和同事一道培养出一批批优秀的学生。 父爱如山,这股强大的精神感召在我们一家。由于父母都是教师,我俩夫妻、大弟媳、大侄女、大侄子都吃教学这行饭,我们家可以称得上书香门第,情感交流沟通是无障碍的,我们之间通常是以朋友的方式呈现。遇事有商量,逢事好解决。父亲很少以长辈自居对待母亲和子孙,通常是以帮忙解决问题的方式出现,事先要交代,事中有问候,事后有跟进。我们不觉得有过生长辈的压力。 三年前父亲病倒了,先是在当地医院就医,病重了,转到省的三甲医院继续治疗,病情危重,病魔最终夺去了他的生命。我们兄弟按他叶落归根的遗愿,把他的骨灰送回家乡,安葬在他出生的地方。安息吧!生我育我的,亦师亦友的父亲。相信吧!你的子孙正在茁壮成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