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

都是政客的嘴脸

看不见战场上的战士

血肉模糊的尸体

夏日的清晨

稻田里

三五只白鹭

当年，师范才毕业的女教师

曾经的网恋对象

今天和我说

她快退休了

初中女同学出嫁那天

喊着我的名字

成了疯女人

我也是三十年后才知道

看了日本电影望乡

十六岁的我

时常想着阿崎婆

相片放进了照相馆橱窗

最漂亮的高中女同学

二十年后

我们见了一面

在村子的戏班里扮演孔子

又扮演南霸天的儿时玩伴毛孩

外出打工病死他乡

像蜗牛爬行留下的痕迹

我背后，一条线

歪七扭八

闪闪发光

和你共同生活过的女人

她又转了个弯

闯入你的梦里

赶都赶不走

村头的那片苜蓿

早就没有了吧

坟头应该还在

不知是谁家的祖坟

那个脖子上挂破鞋

被批斗的女人

小学同学他妈妈

绿皮火车的车轮缓缓转动

我向你招招手，落泪了

如此告别

在火车上和同学大谈理想的军校生

到了退休的年龄

忘记了理想是什么

像得道高僧一样

立在湖边的木桩上

一只夜鹭

乡下做客，亲戚从汤盘里

捏出一只苍蝇

又瞅了瞅我

雨后

打开窗户

蛙声更响亮了

被蚊子咬了一口

信佛的人打开车窗

放它一条生路 

熟人问，女儿呢

哦她看电影去了

转身抹眼泪

打开窗户透气

知了声

涌了进来

穷啊用不着秋风

村妇把小路上的柳叶儿

扫得干干净净

梦里，离家出走

在淮河边的一个古镇上

啃起了锅巴

洗吧洗吧

被洗来洗去的脑子里

有你洗不掉的东西

豆大的雨点

打在赤裸的背上

一次无需破费的针灸

雷雨交加

已浑身湿透

知了叫得更欢了

谁扔下的桃核

绿油油的麦田田埂上

一棵桃树苗

怀念军营生活

营房外，田间小路旁

秋虫的鸣叫声

一场春雨

抛到屋顶上的乳牙

发芽了没有

渔民捉走了一只野鸭子

另一只野鸭子

原地等它一天

又一天

雪天，防震棚

四处透风

一床薄被到天明

盯着手心里的萤火虫

怕它烫手

又怕它飞了

传说要地震

天塌地陷

村民们杀猪宰羊

金色的麦浪中

一个女子的背影

你的QQ头像

黑夜更黑了

一个人躲在被窝哭泣

得知你病故的那个夜晚

你说病得脱形了

不让去看你

如今只能在想象中

抚摸你的墓碑

月光溶溶

世界沦陷了

只剩下我和你

像古诗中的渔翁一样

我也曾披蓑衣

戴斗笠

暴雨停歇

园中水洼里的

蓝天白云

木棉花开

集市上的摊贩前

整筐整筐的木棉花

当地的一道菜

焚烧炉前

女儿骨灰中的一块骨头

刺疼了我的手

心中的愤恨如春草

一个不信佛的人

念起了阿弥陀佛

二十年了吧

雪地里你的哭声

依然绵绵不绝

多情的婉

和西西弗斯一样

从竹竿上滑落下来的丝瓜秧

今天又攀爬

乌云裂口处

一滴血——

夕阳

窗前的冬青长高了

只能望见荷塘角落里的

几只荷花

夏日炎炎

午睡，梦见

雪

我还没睡醒呢

叽叽喳喳说了些什么

窗前的鸟儿

晨光中

鱼笼子旁边

水鸟连夜搭建的鸟窝

炊烟

从河对面的草屋里

歪斜着飘来

河水清浅

岸边，一丛丛

叫不上名字的野花

想一想，死不得

在燕子矶矶头的石碑前

坐了一整天

就回家了

昨夜

病故的姑父回来了

红光满面

年轻好几岁

七月七日

的次日

在南京听见枪声

从日本传来的

时而出现在低矮的草屋里

时而出现在长满荒草的土坟前

驼背的奶奶

像鼓气的蛤蟆

第一次进城的农民

在高楼大厦之间

挺了挺腰杆

人真的有灵魂吗

火葬场的烟囱

冒着青烟

初恋女友啊

我忘了我们的第一次

是在军营里呢

还是在琅琊山上

小区里，老老少少

一条长龙

等待核酸检测的人

烈日当空

一个人走在长长的河堤上

很像渔民吧

连续高温

小河像小时候泡过的浴池

笼子里一条鲤鱼

所有的灯都开着

电不要钱是吧

妻子的口气

前妻的口气

前女友的口气

怎么在这里

怎么这个活法

常常这么问自己

2022.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