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位老师
我是在老家的一所八年制学校读完小学和初中的。读初中时,代语文课的老师是景老师。
那时景老师五十多岁,个头不高,走起路来步子很轻快。他上过朝鲜战场,转业后来到丰禾学校教书。
他平时很少讲自己在战场上的故事,记得有一次,他在讲课中穿插讲了一个故事。他说,在一个寒冷的冬天,他和战友们在防空洞里,有一名年轻战士忍受不了潮湿和阴冷,出去在洞口晒太阳,被敌军发现后,一发炮弹打来,一瞬间,他被炸飞了,地上只留下一条腿,断裂处腿筋仍抽动着,人没了。这件事似乎对他刺激很大,他说的时候,眼中闪着泪光。其实我想,在几十年前那场残酷的战争中,像这样的事,不知发生过多少,只是老师不愿多讲罢了。
景老师讲课很认真,课堂上讲的少,但常会抄很多笔记,能写满满几黑板。他写的粉笔字很清秀,也很工整。
待到我上班时,景老师已退休在家。他身体不好,有心脏病,关节炎。退休不久,还是心脏病,过早地夺走了他的生命。
景老师去世后安葬在西岩山上,送葬的那天我也去了,他的坟在坡上的一块台地里,周围有不少杏树,春天里杏花开时会很热闹,从坟地看定西城也十分亮清。
如今他离去已几十年了,但他的形象却经常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唉,人如草木,有荣有枯,最后免不了要凋落。祝愿景老师黄泉之下一切安好!
黄 香 沟 秋 色
走出市井的喧嚣,到黄香沟去领略大自然的宁静,欣赏造化的鬼斧神工。那一沟鲜亮的秋色,给远道而来的游人平添了不少快意。
我到过遮阳山,也曾去过太白山,但那都是在夏天。满眼的山树,绿汪汪一片,绿得厚重,绿得化也化不开,连树底下的溪水也是绿的。然而,黄香沟却不同,一场绵绵秋雨过后,沟里的植物被雨水洗得鲜活透亮。谷间流淌着涓涓清流,两面的山坡上,各类山树披挂着色泽不同的叶片,有的橘红,有的金黄,有的浅黄,整个沟谷被大自然装扮得十分美妙。 我们一行数人,沿着谷中的羊肠小道往里走,路边布满了小草,草尖上挂满晶滢的水珠。草丛中,是许多不知名的野花,红的、黄的、白的、蓝的,深浅各异。行进中,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快看山雾!”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腰间,白雾填壑,黛色的山脊,若隐若现,彩色的山树,在云雾中,煞是好看。游人被谷中的景色所吸引,一直往里走,沟谷深处,景色越美。我们一边走,一边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不知不觉中走出一个山豁口,眼前顿然开阔了许多。山脚下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山间盆地,远处的草地上,一个穿红衣服的藏族姑娘在放牧着牛羊。附近的溪水边,有她家的毡帐。在苍茫的暮色中,一切静静的,宛若一幅画。
进沟时,还是秋阳高照,我们出沟的时候,已是皓月当空。
在溪边的草地上,游兴未尽的人们,点燃了一堆篝火,围着篝火,跳呀唱呀。火光映红了人们的脸庞,欢歌笑语,在轻柔的夜风中久久飘荡……
扪虱而谈是从前
古时文人雅士有扪虱而谈者,这一雅举,恐怕后世之人难以效仿。因为虱子早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们,如今想扪一下,也是无法扪得着的。
我不记得最后一个虱子离去的确切时间,八十年代初,那会儿肯定还是在着的。我清楚地记得,小腿上有点痒痒,隔着衣裤,轻轻一摸,明明鲜鲜能够扪得着,拇指和中指合起来一掐,咯嘣一声,小腿部位便恢复了平静。
我不知道虱子消失的真正原因,常想,它可能喜欢在纯棉的衣服里生存,不习惯化纤的东西,环境一变,不适应,随之绝灭。也可能是如今人们生活条件变好,常冼澡,身上没有了它喜欢的东西,愤然离去。不过,这个原因似乎不太充分,既是条件再好,也还有不愿勤洗之人,我就是不愿浪费水的,一年之中,洗不了几回,无容讳言,身上常有人不一定喜欢但虱子未必不喜欢的东西在,我曾经从内衣缝里,翻来翻去没找见过,用手摸摸,瘦弱的身上也是摸不着一只虱子。
虱子捉是捉不完的,那东西晚上捉了,早上起来发现还有,然而,虱子如今是没有了。这世上,不仅虱子绝了迹,连跳蚤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不知道还有谁对一个物种的消失如此在意?
别了,相伴多年的虱子们,别了,跳蚤们!
——写于夜不眠时
清淡浆水饭
北方人喜食浆水饭,隔上一天两天,总要做一顿浆水饭吃吃,不然,就会沒了食欲,连精神都会萎靡不振。好多人家就是这样,连吃几顿炒菜,就要做一顿浆水饭吃。特别是在夏天,天气闷热难耐,一顿浆水饭就能起到解暑降火的作用。至于有人说常吃浆水可防癌,到底有何根据,某人真还沒有细究过。
在定西这地儿,通渭人普遍喜欢吃浆水饭,不光浆水饭做的精到,而且样数儿也不少,鸟(qiao)儿舌头、荞面棒棒、酸拌汤、馓饭等,这些是杂面饭,喜吃白面的就会做手擀的酸长面。
要吃浆水饭,就得先学会揸酸菜投浆水的技术,会投浆水,想吃浆水饭就方便些,而且能吃到新鲜的酸菜和浆水。
投浆水的技术其实不难掌握,学一学便会。投浆水的菜,可以是带叶芹菜,也可以是包头菜,还可以是野地里采挖的苦蕖菜。具体做法和步骤是,事先备有一定量的浆水脚子,这是其一;选好菜,以芹菜为好,再擦一颗洋芋,在开水中过一过,这是其二;烧开水,倒入浆水缸内稍凉一凉,里面刷一把扁豆面,这是其三;把开水中过了的菜放入缸内,再把浆水脚子倒进去搅动一下,这是其四;用干净的旧棉衣或是其它东西将缸包裹封好,一个对时后揭缸即可。
投好的浆水,一揭缸,便有清香扑鼻,尝一尝,味酸而不扎。投得好的浆水,不是忒酸 ,也不是不酸,味道清纯。
投浆水虽然说简单,但一个人和一个人投的味道就是不一样,有的人怎么弄都香,有的人不管怎么做都做不好,不是干脆不酸,就是酸中带一股脚臭的怪味 。
做浆水饭时,还要把浆水炝一下,不忌讳芫荽的,炝好后还可放两三茎入味。吃浆水饭,油泼辣子,腌好的韭菜咸菜必不可少。另外,再准备一两道小菜,有虎皮辣子,醋溜洋芋丝就挺好的。
吃了腥荤饭菜,如果再来一碗清点的浆水饭,肚子里自然舒坦,这也才叫侍候到家了呢!
搅团
定西有言道:搅团馓饭,老汉娃娃的好饭。
在定西,搅团不光老汉娃娃爱吃,其他人等都喜欢吃。现在街上开杂面饭馆的,做买搅团,生意不错。在一些大的酒店,搅团也能上席,可见,吃的人还真是不少哩。
不管怎样说,搅团这饭食确是道地的农家饭,如今是备受人们的青睐,寻常百姓常做常食。
搅团各地有各地的原料和做法,陕西人馓搅团多用包谷面,定西人多用扁豆面。
搅团做起来也很简单,先要烧水,水里面放一点盐面,水的多少按吃饭人多少而定。在水烧开前,撒些许莜麦面,待水开后滚一小会,用馓饭杈刷馓搅勻,不要形成疙瘩。舀出一部分莜麦面汤,与炝好的浆水调和备用。然后,一把一把刷馓扁豆面。馓搅团,关键在搅,先顺时针搅,再逆时针搅,边撒面边搅。搅团馓的精到不精到,要看搅的次数多少,搅的次数越多就越柔和,吃起来就可口。馓搅团除了这两样面,最好再馓些甜荞面,味道会更好。
搅团要好吃,还要掌握好软硬,太软了豁不出疙瘩,太硬口感就差,软硬要适中。
吃搅团自然离不了韭菜咸菜,油泼辣子,我的经验是,缺这两样就别吃搅团。另外,最好炒一盘醋溜洋芋丝,煎几只虎皮辣子,作为下菜享用。
有的人不喜欢吃酸搅团,还可以吃菜搅团的。事先炖一砂锅烩菜,待搅团馓好后,盛入碗里,再连汤带菜一同浇上,吃起来也特别够味。
吃腻了馍馍菜,不妨馓一锅搅团,那或许会使你的胃口大开。怎么样,晚上就去做吧!
不过,这里还得提说一句,搅团好吃,这锅洗起来可粘糊了,要有耐心噢。
烙韭饼
女儿嘴馋,喜欢吃好吃的东西。晚上她对我说:"爸爸,你啥时候给咱们烙一顿韭饼吃。"她这样一说,我想也是,都多半年沒吃过韭饼了。
说到炒菜,擀面,烙馍等厨房里的活儿,可真难不住我,韭饼我也做得蛮不错的。我烙的韭饼,连多年专门做饭的女人家也未必做得上。
先去菜市场买一斤鲜嫩的韭菜,洗净涳水,切碎待用。取些许腌好的臊子剁成肉沫,再炒两只鸡蛋切碎。将这三样放在盆子里,加入适量花椒粉、食盐后拌匀。
这些准备好了以后,接着就是烫面,烫面的水要刚烧开的水,不然烙出来的韭饼就硬,口感就次。面要拌得软硬适中,饼皮要擀得薄,包进的馅儿量不宜多,包好就烙。一般是三个烙一锅,锅要烧烫,待烙出少许锅巴后翻过去再烙,这个过程中,火要调控好,饼要轻轻转动,避免烙焦。烙韭饼要翻两翻,两翻烙熟后,用事先熟好的大油均匀涂抹在韭饼皮上,然后放在砂锅中加盖,待全部烙完后取出切块,每个韭饼切成三块,盛入碟子中就可以进餐了。
做得好的韭饼,皮薄,油亮亮的,能看得出里面的馅儿。这样的韭饼,咬上一口,香气四溢。如果再有一碗小米稀饭,边吃边喝,那就再好不过了。
女儿是个馋嘴猫,一餐能吃下一大碟子韭饼。她也容易满足,吃着韭饼,她的神情分明在说,生活待她真是不薄。
粉汤
粉汤是安定、通渭、陇西、渭源等地农村兴盛的一道传统美食。农户家过事情,常用粉汤待客。比如婚嫁、孩子满月要做粉汤,就是烧纸办丧事,也会做粉汤。粉汤成了当地老百姓待客离不开的美食,当然,平素常不少人家也做食粉汤的。
做粉汤事先要馓好粉,馓粉的粉面扁豆粉最佳,馓粉与馓搅团差不多,馓粉时水里少放点盐面,这样馓出的粉就会柔点。馓粉关键要掌握好软硬,太硬口感就差,太软烩入时易碎易化,要软硬适中才好。
粉汤做出来要汤鲜味美,土鸡是必需品。宰杀肥嫩土鸡,用新鲜土鸡煮鸡汤,将煮好的鸡汤盛入盆中备用。
接下来,要做肉丸子和红烧肉,这两样农村人也叫"饭面子",这在粉汤中也是少不得的角儿。
另外,要准备豆腐、豆腐皮,还要有胡萝卜、小油菜、生菜等绿菜,胡萝卜要切片在水中过一过,不要太绵。各样调和自然是不得缺少的。
待这些准备好后就开始做粉汤,做粉汤的步骤是,先烧开水,再兑入鸡汤。鸡汤加的太多,味道就会冲,因此,兑鸡汤也是掌厨的值得注意的一个环节。放入豆腐、豆皮、胡萝卜片、绿菜等,再将馓好的粉切成方形薄片放入,放好调和、干辣椒丝,待锅开后即可。
吃粉汤碗不要太小,将粉汤舀入大碗中,每只碗中再加放两颗丸子,两块鸡肉,两块红烧肉。
吃粉汤时,馍馍最好是干面锅盔,泡进去不易化。
如今,农村老百姓生活条件好了,有的图省事,过事情去城里酒店包席,但大多农家过事情还是愿意做粉汤,看好在家中待客。
乡下一户农家过事情,香喷喷、热腾腾的鸡肉粉汤,我见过有人一顿咥了三大碗,你说这鸡肉粉汤是香还是不香呢?
山里有鸣禽
绵延的群山,纵横的沟壑。老家这近似严酷的环境,想不到却孕育出一种叫山鸡的鸟儿来,因其嘎啦嘎啦的鸣叫声,当地百姓干脆就把这种鸟儿叫嘎啦鸡了。
嘎啦鸡羽毛呈灰色,有褐色斑纹。红嘴,红爪,红眼圈儿。翅羽紧密有力,能飞善跑,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可爱呢。嘎啦鸡形体比家鸡略小。喜群居,常成群成群聚集在一起觅食、栖息。大群大概有几十只之多,小群也不下十数只。其公鸟比母鸟个头稍大一点,不像其它鸟类那样有明显的区别。
在我的印象中,嘎啦鸡是山里智慧超群的鸟儿,不要说成鸟,嘎啦鸡的幼鸟就十分聪明。在山里,当看见鸟妈妈带着一群拳头般大小的嘎啦鸡在觅食,你若是追过去想抓它一只,那也绝非易事。别看它们小,不会飞,跑起来速度快得惊人。你追它不上,它们就会拼命往草丛里钻、往长满田禾的地里钻,而一钻进去,谁也就无法再找到它们。小小的鸟儿,对伪装逃生术用得可谓出神入化。如果它发现你快要追上了,就会顺势一躺,抱块土块把自己遮挡起来,让你根本无法发现它。
小时候,我家里养过一只嘎啦鸡。记得那是到山里去拾柴,在一墩席胡里发现了几枚鸟蛋,拿回去后,交给正在抱窝的母鸡,抱出来三只,仅仅活下来了一只。那只嘎啦鸡由鸡妈妈佑护着,与八只鸡崽同吃同住,一起长大。长大后的嘎啦鸡,比那家鸡可厉害了不少,虽说养恋了,但它毕竟是野物,仍保留些许野性。在槽里争食,它是胜者,它常会用那红色的嘴子,狠狠地啄走家鸡。
家里养的那只嘎啦鸡,它的童年是和鸡们一起度过的。翻过年到了第二年,冰雪消融,草胡子探出了绿色的脑袋,传递着春的讯息。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大山里,嘎啦鸡又开始忙着寻找伴侣,准备孵化下一代。这儿一大群,那儿一小群,嘎啦嘎啦的鸣叫声,开始响彻春日空谷。
听到同伴们热切的呼唤,那只嘎啦鸡也鸣叫着做出回应。一个晴暖的午后,它终于按捺不住诱惑,寻着那一阵紧似一阵的鸣叫声飞走了,但到了傍晚时分,它没有选择留在外边,而是飞回了家。
就这样,飞走又飞来。过了一些时日,它开始在野外过夜,小住几日后,想起从前那个家,想起玩伴鸡们,偶尔也会回来,但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终于有一天,那只嘎啦鸡飞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和家里人都惦念着养惯了的那只嘎啦鸡,可是山野茫茫,鸟影难觅啊!
一巴掌菜园
老家在离城二十里地的乡下,院子里,有一个菜园。园子很小,只有二十平米。城里人家稍大点的客厅,都比那个园子要大,因为小,我给它取名一巴掌菜园。
菜园用预制好的混凝土围栏围成一个长方形,围栏很精制,是从邻近的会宁县一家预制厂买来的。围造园子时,用了十七块,还余下了一块呢。
秋季整地卧肥,给园地里施足了底肥,以羊粪、鸡粪为主,施用的都是农家肥。开春天暖以后,我们把园子侍弄平整,分成六个小畦,从城里买了几株西红柿、几株辣椒和黄瓜苗栽了进去,又买了几样豆角籽,葫芦籽种上,还买了六颗大丽花的花根,栽种到菜园的角上。
雨水合节的年份,菜园里的菜长势很好。西红柿、黄瓜树高杈多,到了夏季,果满枝头。一个周末,回家后看到黄瓜挺繁,大点的已有拇指般粗壮,再长几天,就可以采摘而食了。茄子、辣椒正在开花,要食用还需一些时日。葫芦叶片硕大,藤蔓爬满竹架,许多藤蔓挨挨挤挤,结上了不少翠绿色的小葫芦。 两窝南瓜也已结实,看起来还只有拳头那么大。
菜园的四角,大丽花长得茂盛,主杆壮似拇指,叶片大如巴掌,顶部已有花蕾。
老家这个一巴掌菜园虽小,但也种了样数儿不少的菜。做饭时,摘一只黄瓜,割一股韭菜,掐一撮芫荽,那可都是带着露水的鲜菜呢。
上周在老家时,老母亲一再说:"到下一周了,黄瓜长大了,你就摘黄瓜来。"
周末闲着,早醒后惦记着母亲的话,便早早起床,一家人骑车去了乡下。
葫芦藤上挂葫芦
春天,在一巴掌菜园里种了两颗葫芦籽。没过几天,这葫芦籽便生根发芽,胖嫩嫩的芽儿很快便钻出了地皮,飞窜一般长着,长长的滕遇到啥便会缠绕其上。
园子里还种着辣椒、茄子、黄瓜等,为了不影响其他植物的生长,四弟找来竹杆搭起滕架,引导葫芦滕在架上爬。拇指般粗壮的滕条没过几天就爬满了竹架,前端顺势从架上溜下来,又往花栏上爬。滕上满是肥硕的叶片,叶片中间,先是开白色的花,待花谢之后,就结上了比小拇指略小的绿茸茸的葫芦。
夏日里,那葫芦长势惊人,只几天工夫,小葫芦便有拳头那么大了。两株葫芦,看上去很是不同,一株是圆葫芦,像娃娃的脸,圆圆的。另一株是腰腰葫芦,上小下大,中间突然变细,如同古代仕女的腰。两种葫芦,各具特点,很是可爱。
深秋季节,葫芦就会成熟,那时,绿色的葫芦就会变黄,黄了的葫芦,从顶端切开一个小口,就会収获到不少葫芦籽。
然而,据我所知,人们在园里种葫芦,大多图个好看,也有人为获得一个漂亮的葫芦,用以盛酒。
一巴掌菜园里种葫芦,不过是想栽出那一片绿来。
又闻喜鹊闹枝头
以前老家那地方喜鹊多,庄子周围的大树上,有好多喜鹊的窝巢。清晨,人们还在睡梦当中,突然间会被一阵嘎嘎声叫醒。
在农村,喜鹊被认为是一种祥鸟,受到人们的保护。
在我的记忆中,有两个时期,喜鹊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一个是孩提时代,那时,庄里有不少喜鹊,在庄子旁边的大椿树上做窝。喜鹊可是高级建筑师,它把窝建在高高的树杈上。窝巢用白刺做成,里面铺上棉软的禾草、鸟羽、鸡毛、马尾等,窝巢十分结实,也很舒适,既可遮风,又能挡雨。那时,母亲在生产队下地劳动,常常早出晚归,家里的一窝鸡娃由我照看。喜鹊最爱偷吃鸡娃,一不留神,鸡娃就会被叼走。那时,一窝鸡娃会有十多个,但能养大的很少,多的让喜鹊给吃了,为这,被家里人责骂,是常事。
另一个时期,是农村包产到户以后,农民大量施用化肥农药,以及毒鼠药的使用,给喜鹊造成了灭顶之灾,喜鹊死的死,走的走,这种鸟在老家绝迹了。之后,在几十年的时期内,再也没见到过喜鹊,只有破败的窝巢,至今仍残留在高大的椿树上。
此后,不管走到哪儿,我都十分关注着喜鹊的存在。我注意到,在陇南阳坝,在岷县麻子川,在渭源黄香沟,凡是生态环境好的地方,都能见到喜鹊的身影。
我的印象中, 喜鹊喜食肉,老鼠、小蛇等都会是它的美食。以前,农民们扶犁耕地,垄沟里有比拇指还粗的油杠杠蛐,喜鹊常会鸣叫着在犁开的垄沟里捉这种蛐吃。
小时候,我也目睹过喜鹊捉蛇的情景,一条比筷子粗的小蛇,硬是让喜鹊从头部啄伤,叼起来飞到空中,蛇的身子拼命扭动着,最后也免不了被喜鹊叼进窝巢里吃掉。
喜鹊是对生态环境要求较高的鸟类,不知从啥时候起,老家就再也见不到喜鹊了。好多年过去了,去年正月初四早晨,在老家,我又看到喜鹊了,它在树枝间飞动着,嘎嘎鸣叫,那清脆的叫声,着实让我心生欣喜!
在老家的院子里,我听到"嘎嘎嘎"几声鸣叫,赶紧抬头朝传来鸟声的椿树望去,一只喜鹊在树枝上,正在"嘎嘎"鸣叫,那叫声十分清脆,既熟悉又陌生,在节日的清晨,喜鹊的叫声带给我快乐,它让我兴奋不已!
叫了一阵,喜鹊飞到庄里的另一棵树上,又是一阵"嘎嘎",然后飞走了。
听老家人说,近两年来,已多次看到喜鹊到庄里来,去年有一回,一次竟然来了七只喜鹊。
喜鹊的出现,说明家乡生态环境已有好转。真心希望喜鹊能够在老家安家落户,从此再也不会远走他乡!
一只脾气不投的狗
在去单位上班的路上,我遇到过一只狗,一只在我看来并不起眼的狗。我不知道它是什么狗的种,除了狗模狗样之外,它沒有一点特别的地方,一身灰沓沓的皮毛,也不亮光。它对我很不友好,几次三番,一见到我就咬。咬了三次后,我开始检讨自己,是我招惹它了吗?没有呀!我只是匆匆忙忙走自己的路,那它为啥不选择咬別的人,而只咬我呢?那狗不说,我也至今无法得知。
我也仔细想了想,它可能是看错了人,把我当成了它犯病的那个。人也常会看走眼,何况是一只狗呢。不过,我很快又把自己的想法给否定了。看错人是一回半回的事,不可能每回都看错了的!我想,它绝对不可能看错人,它看我时,两只狗眼目光炯炯,似乎还露着凶光,它又沒生眼病,怎么可能呢?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是它看我不顺眼!我想,世上的事可能就是这样,人看人有不顺眼的,人看狗有不顺眼的,狗看人也有不顺眼的,我可能就是狗眼中不顺眼的那个人。但是,我想,不顺眼你可以不理我,你当你的狗,我活我的人,相互之间没有利害关系,没必要见一次咬一次呀。这可真是狗眼看人低,我再不阳光,也不会瓤过一条癞皮狗!
最近的一次,是一个下午,我去上班,路过一家店铺时,它又撵出来咬我,这回我真是忍无可忍,我想狠狠地教训它一顿,好让它长点记性,以后不再咬我。可是,我手里沒有任何东西,摸了摸衣袋,只有一支钢笔和一部手机,別无他物。那段路上,竟然连一块砖头都没有,我拿什么来教训这可恶的东西?
几乎是在一念之间,我顺手脱去左脚上的鞋子,调过头来抓在手上,用力朝那狗头砸了过去。我心里想,我虽然不是锥鞋匠,我也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不料这一鞋子沒有打着,狗东西吱吱咛咛叫着逃走了。这时,我看见狗主人在店铺的玻璃门后,恶狠狠地瞪着我,看起来那样子比狗还凶。我急急去拣我的鞋子,不小心一个玻璃渣子刺破袜子扎入脚掌,脚心一下子扎出了血来。我痛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狗乜斜着眼看到后,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我看到后,不由得骂了句:"你这狗娘养的狗东西,竟然还欺到我的头上来了!"
打狗不成反伤脚,真是气煞我了!
榆树上的麻雀
老家的院门前有棵大榆树,树干比一口缸还要粗,在距离地面一人高的地方,分成四个杈,向空中伸展,如同一柄巨伞撑于门前。
冬春以夏,榆树成了鸟儿们的天堂。清晨,早醒的麻雀会从四面八方飞来树上,好动的雀儿们一刻也不愿闲着,它们飞来跳去,在枝头追逐嬉戏。两只小黑豆似的眼睛不时观察着院内的一切。几只母鸡"咕咕咕"叫唤着来到院子里,啄食木槽中的谷米,麻雀看到后,"扑楞楞"飞下来,拣食槽边的谷粒。随着"喵呜"一声,一只花猫从房门里跳出,吓得雀儿们"扑楞楞"又飞去树上。一小坨鸟粪掉下来,落在卧着的黄狗鼻尖上,黄狗朝树上瞪了一眼,继续睡它的觉。
黄昏时的榆树上最为热闹,麻雀们聚在一起研究事情,会场就设在树的高处。麻雀开会自由自在,从不讲究会场秩序。迟来的迟来,早走的早走。想发言的发言,想喧哗的喧哗。坐哪儿都行,好像也沒有谁出来主持,也不会形成什么决议。嚷嚷一番,直到夜幕降临,会议才草草收场。
榆树上,黄昏时的会议也是麻雀们的例会,不刮风,不下雨,不飘雪,这样的会每天坚持召开,无论春夏,无论秋冬。
麻雀开会,至于研究了哪些事情,恐怕谁也无法说清。
伴着天幕上第一颗星星的闪现,榆树上终于静了下来。
夜里造访的老鼠
我曾不止一次与老鼠较量过,但每次败下阵来的又都是我。
我以前租住一个单位的办公室,房间在一楼朝东的边上,光线很暗,老鼠时常光顾。在这儿租住时,我让一只老鼠搅扰得实在无法忍受,便开动老筯,想办法与那只老鼠周旋。老鼠与我的作息时间刚好相反,我是白天工作,晚上休息,而它更多是在白天休息,晚上出动。我常想,如果它肯调整一下作息时间,可能我俩会相安无事,然而,它似乎更习惯于在夜间活动。
我瞌睡一直轻。午夜,当我睡得正香时,它常常会不邀而至。不是顺着桌腿爬上桌子找东西吃,就是逮住家什咬物磨牙齿。而一有响动,我就会被吵醒,吵醒后再也无法入睡,真是苦不堪言。有一回,它还将尿撒在我翻开的一本上,黄腊腊濡湿了好几个字的书页。
一次,我想了一个好办法,企图捉住它。我买了一只铁皮水桶,找来一块小木板。晚上,在临睡之前,去水房提了半桶水。把那小木板一头搭在桶沿上,一头搁在地上,做成一个斜梯,好让它能爬上去。水桶上盖上一页硬纸,上面放些许蘸了清油烧焦的几小块馒头。待这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便躺在床上,等待时机捉鼠。
我和衣躺在床上还未入睡,这家伙鬼鬼祟祟的从窗子一角的孔洞里挤了进来。我借着窗外的月光观察,它个头不小,皮毛灰色,两只眼睛贼溜溜地乱转,尖尖的嘴巴两侧生着数根长长的胡子,活像古戏里的小丑。它拖着光溜溜的尾巴,在水桶周围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两条后腿撑起身子,前爪在胸前搭拉着,它用那灵敏的鼻子嗅了嗅,随后速度极快地爬上那块小木板。我屏声敛息,紧张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迸出来了。这时,只听得"扑通"一声,它掉进了我设下的"陷井"里。我一骨碌翻身下床,奔到水桶旁,待要动手抓时,它竟然一下子跃出水桶,从我的眼皮底下溜走了。我这次精心策划的捉鼠行动,宣告失败!
这以后,那只老鼠还是常来造访,只是它再也不会去靠近那只水桶了。
想起缺水的日子
十年九旱的定西,水比啥都金贵。
假如是以前你去乡下,饿了要东西吃人家可以给你,但要水喝那绝对是办不到的。
八十年代初,师范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乡下一所学校教书,学校在四个乡(以前叫公社)的交界处,偏远、闭塞。校园里有一眼水窖,由于天旱,窖里放不上多少水。有六、七个老师住校,吃水就成了大问题。
有一个学期,离放麦黄假还早,窖里就没水了,住校的老师大多离家有几十里地,又回不去。我们想办法从窖底吊仅有的那一点水,用一个小罐罐吊进窖底,一点一点往出吊,罐罐在窑里吊好几下才能弄到一两碗水。这水还是稠泥糊糊,淀清后才能用来做饭。后来,实在沒办法了,就动员班上的学生用塑料桶子背。每天放学回家时,联系一个学生带个桶去,第二天上学时就可以背一桶子水来。说是一桶,但只有4斤左右的水,这4斤水通常也是翻山越岭,走了十几里山路而来,真可谓来之不易啊!这样的情况有时要持续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
后来,我先后还到过其他两所学校工作,缺水的问题无论你走到哪儿都是这样。世间万物离不开水,更别说人了!没水吃的日子里我们只好吃苦水咸水。记得一个学生在校园的黑板上写道:"这里的水能苦死蛤蟆!"
如今引来了洮河水,农民们已告别了苦咸水,和城里人一样,也吃上了洁净的自来水,农村学校也相继通了水。水的问题得到了彻底解决,以后恐怕我们再也不会为吃水的事犯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