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校工老李
——纪念唐山一中建校120年
文/张成群//朗诵/马秀春
老李是学校从丰南农村临聘的校工,我1963年入一中读书,那时看他面相大概七十岁的样子,已在学校干了好多年。
他一副老实巴交的倔而又倔的老农形象。他和一个比他年龄还大些的老伴,住在一中最南端—南斋男宿舍的南面的一间小屋内,翻墙就是岳各庄村。两位老人好像无子女,多年来也未见亲友来看望他们。他干的活计:经营一套马车,喂两匹马,赶马车装运学校的垃圾,给食堂运粮食、菜和学校其它物资,烧锅炉(供开水及洗澡水)、管理及打扫浴池卫生,还种两块地:一块儿菜园子、一块儿玉米地。一中校园特大,菜园子在大食堂南面,紧靠学校的东墙,挺偏僻的,约有一两亩地的光景,玉米地约有5亩,在学校最南端。四个人的活就他一人干,一顶四!

倔老头把其它活计干完后,把余下的时光都打发在菜园子里。高高瘦瘦的身子骨一刻不停地在园中劳作着:时而掐蔓儿、时而打尖、时而间果、时而灌水施肥……红红、黄黄、紫紫的果,粉粉、白白、黄黄的花,映衬着浓浓的绿绿的叶,把一个菜园子装扮得蛮像一幅不断变幻着色彩的水彩画……现在追忆起来:他,精瘦的身体,哪来的那么大的能量呦?
同学们喜欢这五彩的地儿,也喜欢这劳作的情调……,课余便三三两两地来欣赏这彩、体味这调儿。

老倔头总是对我们提高着警惕,大抵,他想,我们去那果实累累的地方,一定或多少有些非分之想,故而,只许我们站在栅栏外看。我们跟他聊话,他也是不理不睬。有时我们故意小气他一下:用正调高喊:喂!那个同学,怎么这么不自觉,进园子干啥去?倔老头,马上四处张望,发现是我们逗他玩,向我们这边望一眼,嘴里嘀咕一句什么,就又埋头干活了……
有一次,我们几个同学打赌,看谁能让老倔头说话,哪怕是一句。前两个没成功,我说我试试:大爷,你太累了,歇会儿吧。不理我。大爷,农活你啥都会干,养牲口、赶车,种地、扬场(用木锨把谷物抛向空中,靠风力将实粒与谷壳等杂物分开)、簸簸箕(抖动簸箕,将谷物精细分类),收拾菜园子是最技术的活,你也干得这麽在行,在老家,十里八庄也出息不了你这麽个庄稼人呐……老倔头听我语善,抬起头望了我一眼,看我面也善,布满核桃纹的脸舒展了不少,还是不开腔,把头又埋了,干活。我继续努力:大爷,收拾菜园子,除了掌握好节气(啥时节种啥菜)之外,还有啥诀窍?老倔头头也不抬,硬邦邦甩出了一句浓重丰南腔的顺口溜:“粪大水勤,不用问人!”天哪,终于说话了,说得还蛮精致的!其他同学起哄打趣地说:老大爷,原来你会说话呀!

秋季的一天,我和同宿舍的班长倪阴忠乘月淡、星稀、夜黑,进得园来,摘西红柿、揪茄子、拔胡萝卜,兜回宿舍大吃大嚼起来。不一会儿功夫,直觉得“贼气”在胃肠之间上下乱窜,疼得我一夜没睡。估摸是青西红柿、生茄子毒素作祟,也疑惑:老倔头施了什么法术也未可知,总之此后再也不和倔大爷作趣了。

对于倔大爷的不知疲倦的表现,在一次会上,总务主任孙老师一激动,灵感就跑出来了:“一中没弱手,老师强,学生精,校工老李活雷锋!”这句顺口溜一时成了师生认可的经典佳话。“校工老李活雷锋”,校领导也常在相关场合引用。
文革乍起,倔大爷老家的红卫兵来到学校,说老李是地主,硬要把他和他老伴揪回村。同学们人多势众再加上“地利”,硬把“土”红卫兵给顶了回去,老李没被抓走。不然在文革初期的风头上,再看那势头,被揪回老家,倔大爷应该是有一顿苦果子吃!我是个爱流泪的人,写到此我泪水涟涟:倔大爷不负一中,一中也终不负倔大爷!

以前我没见过真地主。书本、电影给我的地主映像是肥头大耳、油腻面皮、两眼射着胎里带的凶光,整日欺男霸女、专会压榨、不会干活……眼前这位不知疲倦,农活样样精通的,被誉为“活雷锋”的满脸核桃纹的老李,居然是……,不!
退一步,老李曾经是……,那由鬼变成了人,变成了受人尊敬的人,着实彰显了时代的无以伦比的伟大改造力!
“活雷锋老李”,这个实实在在的印象是抹不掉的,只要良心不泯。
作者简介:马秀春,曾经的知青。从事采、编、播工作多年,在中央、省、市新闻媒体发表数篇文章,连续五年被《唐山劳动日报》评为优秀通讯员一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