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最贵的墓

四川／赵碧英

      男人要走了，肺癌晚期。

      弥留之际，男人颤巍巍地、缓缓地从胸口摸出个小本本，压在女人手心上，紧紧地拽着女人的手。嘴角扬起不经意的浅笑，仿佛完成了一件伟大而光荣的革命任务。

      女人冷冷地接过来，漫不经心翻看了一眼，大概有好几页呢。

      看着看着，女人忍不住嘀咕道:“不可能啊，不可能，肯定是死鬼骗人的。这么多年了，他玩的鬼把戏还少吗?”。

      女人犹豫了，但很快还是去了银行。

      女人楞着两眼，呆呆地看着存折本本。嗓子干得要冒烟了，心脏也仿佛停止了跳动。脑袋就像没长在她自己身上一样恍惚。那一串串千真万确的数字仿佛也在嘲笑着自以为是的女人。

      男人住院的这半年里，女人像特工一样，不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利用一切机会寻找线索。为他擦洗身子时，她搜寻过他的衣裤；扶他起坐时，她又翻看过他的枕套；他上厕所时，她还检查过他的床单床套。书里、鞋柜、衣柜...... 她能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就没见到一分钱。女人只好用她的工资为他支付医药费和生活费。

      女人和男人生活了一辈子，也怨恨了男人一辈子。

      男人说:“过日子要精打细算，细水长流。要有备无患”。男人总是省吃俭用，抠抠索索。

      女人说:“挣钱就是为了享受，钱存着不用就等于没挣钱，生活就毫无意义”。女人总是喜欢大手大脚的各种买买买。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改变不了谁。算来算去，争来争去。

      男人干脆当起甩手掌柜，对于家庭，他的原则是只出力不出钱，甚至儿女婚姻大事，买房等，男人都没给一分钱。无论女人怎么对他，他都不吭声。因为他知道:女人的工资足够应对家里一切开销，包括买房。

      女人翻看着存折本本，一遍又一遍，真真的。那一页页数字也已经彻底打败了她设想了无数次的小三，她感到有一股热气在心里一丝一丝地升腾。

      女人把存折里的钱取了，她要为他买最贵的墓地。买她俩合葬的墓地。

（作者系绵阳某中学高中历史教师，靑年文学家杂志社作家理事会绵阳分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