挎元宝篮的讨饭人
作者：郭建中
我的少年时代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那年代生活不宽裕，镇上时常会出现几个讨饭人到各家各户乞讨。其中有一个讨饭人，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住在镇上一间破屋里，大家不知道他是哪地方人，只知道他叫“老梁”。
老梁看上去有四十来岁，高个子，长方脸，脸面白净，身穿黑色旧中山装，脚穿白袜子、圆口黑布鞋。他讷言，斯文，目光深邃。听镇上人说，他读过书，进过黄埔军校。青年时很英俊，曾做过傅作义将军的秘书。由于国民党军队溃败，沦为落魄之人。我年龄小，还不懂得成人世界的复杂，只觉得这个“老梁”很特别，和一般讨饭人不一样。他梳着“大背头”，腰板笔挺，手挎一个精致的元宝篮，篮子里放着干净的碗筷，上面盖着一块干净的手帕。
听父母说，老梁和别的讨饭人最大区别是守规矩。他虽然落魄为讨饭人，但不颓废，不做违法犯罪之事。讨饭也有讨饭行当的规矩。他不像其他讨饭人，拎着棍棒，拿着碗盆，天天都去人家里讨饭。而是隔几日去一次。他总是站在大门口，有时敲门，有时不敲门站在那儿等着。碰到多户合住的“大杂院”，他也是挨门挨户，站在门槛以外讨要，不经许可从不跨越门槛。当碰到老年人从屋里出来时，他总是很有礼貌，轻声细语地说：“大娘，给点吃的吧！”拿碗接饭时，小心翼翼，尽量不碰着主家的勺子。
那年代，我家生活也不宽裕，但出于同情心和对老梁人品的敬重，他每次到我家，母亲大多都会盛一些饭给他，有时过了饭时，也会给煎饼。有一次，母亲对他说：“像你这样板板正正，嘴又不勤快，怎能要饱肚子？”
老梁讨饭，若遇到主家拿不出吃的给他或不愿意给的情景，他从不纠缠或赖着不走。而是干脆果断地转身离去，脸上没有一丝生气的神色。
我家距老梁的住处很远，对他的境遇都是从镇上人言传得知，没有亲眼见过。据说在“文化大革命”初期，“革命造反派”在他的住处搜出一个黄帆布包，里边有一套用报纸包着的黄呢子国民党军官服。后来，我上高中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老梁。听人说，他得到外地一个县长帮助，给他安排了工作，不用再讨饭了。改革开放后他还是县政协委员。据说在一次打击日本鬼子的战斗中，他曾救过这个县长，当时这个县长是八路军武工队员；还有人说，在文革后期，老梁经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生活磨难，怀着抑郁心境而逝去。
人生都会遇到很多挫折和磨难。没有一个人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在贫困潦倒的时候，更能看出来一个人的人品。规矩是一种教养，一种原则，一种做人的底线，一种人品。人活于世，懂得规矩、守住规矩，才能守住人生。
作者:郭建中，男，江苏省连云港市赣榆区人，工程师，经理，已退休，爱好写作，《世界文学》优秀签约作家，已在平台上发表过多篇文章。本人姓名与成果已载入《中国专家人才库》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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