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族传承(1947--1950年) 张. 道. 子

母亲李月娥,父亲张汉书的照片全家几经逃亡已失,这是我永远的痛。
我家的成份比较复杂,原因是陕北经过两次土改。第一次是1933年,不叫土地改革,而叫土地革命。当时还是红军时代,被定为上中农,亦即富裕中农。
据奶奶讲,我家的地确实不少,不过几乎都是枣林地,不打粮食。我家在村里属老二门,我的老爷爷,即曾祖父张应奎是陕北高道,坐化升仙。我家祖辈过红白喜事都是素席,素席是高档宴席。爷爷弟兄三人,我的大爷爷张文学曾住过永宁寺。永宁寺的庙产包括黄河滩的一些滩地,打的粮食和收的枣子归看庙的人。
所以,大爷爷家庭比较殷实,与此也有关系。我的爷爷张文长行二。大爷爷和我爷爷我都记不得了,只有三爷爷记得清清楚楚。
三个爷爷三座院子,这在那年月也算是上等家庭了。到父亲这一辈弟兄四人,我的爷爷和三爷爷都是单传,只有大爷爷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爷爷家大叔叫张汉朋,二叔叫张汉相。由于我们几家关系亲如一家,大叔我们叫大爹,二叔我们叫二大。古人云:〝好家当怕的三份分〞,大爷爷家一分家就分成了贫农,而我家单传没有分家,所以,1933年土地革命就定为富裕中农。
幸亏爷爷看见形势不对,赶紧将土地白白送给无地或少地的家户,这才在1947年的土地改革中定了个贫农。
那时,我的爷爷张文长是村长。红军与白军经常处于拉锯战的状态,白军的事情要应付,红军的事情也要应付。有一年,我们村的老红军张应考被国民党杀害,头割下来吊到他家大门上,专门让村里人与过路人看。
我的爷爷就去向国民党负责人交涉,建议埋了,不要让村里人害怕。谁知道国民党负责人认为他这是通匪,就把他五花大绑地拉出村外,一直拉到解家沟村,准备枪毙他。正好被我刘家山村的亲戚白玉泉爸,小名叫沟有发现,他能认识这位国民党负责人,说了情,最后才把我爷爷放了回来。
我的爷爷只活了五十六岁,在我两、三岁时就去世了,所以,我根本记不得他。三爷爷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我的奶奶贺氏,是沿黄河向上的进士头村人。进士头村是否出过进士不得而知。
我奶奶也忌口,因为,我们家作亲有个原则,就是必须是忌口人,吃荤腥的姑娘不要。这是老辈子留下来道家的规矩。我奶奶是完全的小脚,〝三寸金莲〞。
由于娘家吃不上,早早就小送到张家畔我爷爷家。小送就是不到结婚年龄,就把姑娘送到婆家,这也是我三奶奶看不起我奶奶的一个原因。我奶奶是村里村外有名的〝接生婆〞,现在叫妇产科大夫。但她的接生完全是免费的,不收任何费用,只收一尺红布,免冲运气。
因为,那时把女人生孩子看做是不干净的事情。奶奶一直到走不动了,还有人来我们家把奶奶背去接生。有时,奶奶接生也能带回来几个白面馍馍,我们弟兄几个抢着吃。奶奶不仅是接生婆,而且是医生。她的小箱子里经常放的是土龙骨、朱砂等药,土龙骨可以止血,朱砂可以镇神。她也知道许多草药的药性和用法。比如她经常熬猪耳朵草(车前子)让我们喝,她说下火。有时我们感冒了,奶奶也让我们多盖几床被子蒙头发汗。
奶奶不仅用药治病,同时,也用术,即咒语治病。奶奶的咒语,一个是用在送鬼,一个是用在叫魂。我们小时候患了病,奶奶就是用这几招给我们看病的。
叫魂用的是一个箩筐,里边放上小孩的衣服和一些枣子之类的吃食,然后,在夜深人静时,两个人去到小孩经常玩的路口,她一手拿箩筐,一手拿赶面杖,口里叫小孩的名字,让小孩跟她回来。
她叫一声,另一人,一般是我母亲答:回来了。就这样,一个叫,一个应,回到家门口,站在门坎上向外再叫三声。然后,她把箩筐在小孩的头上转上几圈,口里念念有词。有时我们还醒着,专门听她念什么。
但更多的还是记不清了,只记得其中有:“旧时的人,旧时的马,真魂勒马交上身,带上身”, “安前心,安后心,安的前后不漏风” ,等等。
送鬼的程序是相反的,先用一碗水里放一撮米,再放一撮面。颠倒扣一个酒序,然后,酒序上放几张黄纸,点着,酒序一烧热,里边的空气就跑出来,使碗里的水冒气泡。再拿一把菜刀,用刀背在炕沿上敲几下,口里念念有词:“太上老君玉皇勒令:现在夜深人静,正是你行马出路的时间,你不要缠簸箩,绞簸箕,出门骑马的有,坐骄的有,穿红的有,戴绿的有。十字路口等待吃食”,等等。念完后,把碗里的水端出去泼在十字路口。
咒语的道理一直到我奶奶去世几十年后的2013年,在昆明召开的第四届人天观研讨大会上,台湾大学的校长李嗣涔教授的发言,才使我明白,咒语实际上是一种量子纠缠,是一种场作用,李校长叫挠场。能不能治病,全看念咒语人的功力如何,能不能搅散致病的挠场。会上,我与李校长有过交流,也互赠书籍。
这次会议上,我也作了大会发言,我发言的题目是:“科学与旋(玄)学是互补的” 。奶奶自己生了十几个孩子,只活了三个,我的父亲,还有两个姑姑。大姑嫁到四十里远、毛泽东曾经住过的袁家沟旁边的崔家塌村。袁家沟曾出过四位省委书记。
山东省委书记白如冰、江西省委书记白栋材、陕西省委书记白治民,还有后来的云南省委书记白恩培。白治民还当过中央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白恩培就是白治民的侄儿。
离袁家沟不远的后山里村,也是个出官的地方,白相银曾任过外贸部部长和驻苏联大使。
1966年我在北京串连,接待站的一位女工作人员听出我的清涧口音,问我是那个村的,我说是张家畔的。她说她家是后山里的,是同一个乡镇的,我估量她有可能就是白相银一家的人。大姑家光景一直还可以,她家有几棵杏树,特大,特绵,挺好吃,我跟奶奶经常去大姑家吃杏。大姑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二姑嫁到河口,没多年就殁了。二姑父续娶的妻子,我们仍叫二姑。后二姑和我家相处的如同亲姑姑一样,不管大事小事,都与大姑一样对待。我们小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二姑是后续的。正月里河口闹秧歌,我和父亲经常去二姑家吃饭。
我就是吃二姑家的枣,才知道河口的枣比张家畔的枣要好得多。还记得有一次我偷拿父亲的哈德门纸烟装大,给河口的小伙伴们发烟,一人一支。被我的表兄看到了,他告诉了我的父亲,我害怕挨打,就跑回了张家畔。
我的母亲李月娥,大我父亲一岁,也忌口。娘家是黄河西岸太极湾旁边的李家畔村人。我的老外爷是监生,外爷有三个儿子,六个女儿。
我父亲和母亲结婚时,父亲十三岁,母亲十四岁。而且,隔一条无定河,河西是国民党统治区,称为白区,而河东则是共产党割据区,称为红区。渡口完全封闭,不通行,比两个国家还隔绝。迎亲人把我母亲偷偷引的过了无定河,进了张家畔村吹鼓手班子才敢放开来吹吹打打。
从村子的上、下湾转了一圈,程序就算完了。与奶奶完全的小脚不同,母亲的脚是半大脚,就是外婆和外爷给她缠脚时,她哭闹的不行。因为,缠脚要把脚趾头的骨头折断,然后,缠起来。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不仅疼,而且是钻心的疼。
所以,在母亲的哭闹之下,也就不了了之。这充分体现出那个不解放和刚解放,封建和半封建交织的时代特色。我出生于1947年农历七月初六辰时,属猪。
一生下来,就遇到胡宗南进攻陕北,全家逃反,藏寨子。虽然时间不长,共产党就重新解放了这里。
我家在张家畔下村中间,座西向东,朝阳,而且,面山很好。院墙外面一条大路南通河口、王家河、玉家河,直达清涧城。北通高坪洼、大有坪、高杰村,直达绥德城。
院子的北边是我三爷爷家,院子的南边是我大爷爷家,三个爷爷三座院子。每个院子五孔窑的地基。分院子的时候是抓阄抓的,正好从南往北排,老大、老二、老三。三奶奶是女强人,三个奶奶中最她厉害。她本想要中间的院子,但抓阄没有抓到,就经常寻我爷爷奶奶的事。我爷爷奶奶生性软弱,能忍则忍,能让则让。首先是三奶奶家修紧靠我家的那孔窑洞时,有意跨界修窑,致使我家紧挨他家的那孔窑,只修了半截就不能再修了,要再修就穿透了,所以,这孔窑实际上是废了。
我大爷爷家定为贫农,我爷爷家定为富裕中农,亦即上中农,而我三爷爷家定为富农。我三爷爷家之所以能定为富农,主要是我三大叔早年在河口办花纱布公司赚了不少钱,在共产党盯上他时,土匪也盯上了他。
电影里常演的游击队收编土匪的事,那都是有原型的。有一次,土匪进村绑票,将我三大叔吊起来,用烧红的铁锹在身上烙,拷打的问他要钱。结果如何,要到了没有,要走多少,吓得谁也不敢出门,他家人不说,也就没有人知道了。待到我们这一辈,大爷爷家两个儿子张汉朋大爹和张汉相二大都是单传,张汉朋大爹的儿子张树升,出生那年正好是红军东征时间,沿无定河两岸白军与红军经常处于拉据战的状态。
不管什么军队一来,老百姓就跑反。那时,大爹随军不在家,我大娘一个小脚女人,背两个娃跑石塌路那里能行,有一次为了照顾大女儿,就把刚出生的张树升大哥丢在了石塌上不要了。我奶奶后边来,一看见赶快抱起来就跑,救了大哥张树升的一条命。
张汉相二大的儿子叫张树旺,三爷爷家儿子张汉全没有儿子,而我母亲连续生了四个儿子。这对争强好胜的三大叔张汉全夫妇来说,实在是一个无法接受的现实。我至今记得我在很小的时候,有一次,三大叔说他会看手相算命,一群小孩就一个一个让他看手相算命。轮到我时,我把手伸上让他看,他说我是窗格子上的土命。
这说明两点:1 他确实会算命,因为我确实是土命,而且,我没有给他报任何生辰八字,他就知道我是土命,这说明他对我的生辰八字了如指掌。其实,这也不奇怪,上下院子谁家出生了孩子,生辰八字当然是一清二楚的。
2 星象学上根本就没有窗格子上的土命这一条,由此说明,他希望我们弟兄几个未来的命运就像窗格子上落的土那样命薄。按家族的传统习惯,我三大叔家没有儿子,我大爹和二大家又都是单传,那么,我家弟兄多,就应当过继给三大叔家一个。
为此,我父亲和我母亲经常吵架。我父亲认为,只要三大叔家提出要,我家就不能不给,并提出给三弟张树旗。理由是,我是老大不能给,这是规矩,老二张树恩,性格倔强不随和,肯定不去。只有老三张树旗,性格随和,所以,他去最合适。但对于父亲的意见,我母亲强烈反对。
其理由是,我三大婶子极难伺候,并以我三大叔家抚养的招存为例子,说:兵旗(三弟的小名)去了要受折磨,还有将来老了伺候不下,两家还会结不好。
两人说的都有道理,三弟张树旗还很小,不懂给人是啥意思,所以,也不管这些事。我和二弟都拥护母亲的意见,认为不能给。其实,这都是多操了的心,
三大叔家根本就没有打算要我们弟兄中的任何人。我三大婶子生的孩子存活不住,他家就抚养了招存姐,之后,就生了女儿梁存。梁存长大后,就招了亲。梁存招的这个女婿白四升很明智,从不参与村里家长里短之事。
白四升是离张家畔二里路的玉家山村人,父亲叫白累,大哥白光钊、二哥白光锡、三哥白光川都是好人,二哥白光锡是小学高我几届的同学,三哥白光川是我小学和中学的同班同学,很活泼。我记得他还当过兵,不过他早早就去世了。

作者简介:张.道.子,1947年生,陕西清涧县人,现住山西省临汾市尧都区,中国民主建国会会员。曾任一些企业的厂长,经理和报社的总编,也在市政府呆过多年,办过二十年民办学校。出版有多部专著,其中《绝对相对力学》,提出张氏十二定律;《常道》,提出张氏十二解道;《互补论》,提出张氏十二哲理;《绝对相对经济学》,揭开《资本论》的迷雾;还有大型回忆录《追梦》翔实记录了饥饿岁月,动乱年代和希望之春的真实人生轨迹,受到众多学者的好评。曾在《人民日报》、《新华文摘》、《格物》等报刊杂志发表过数十篇文章。多次应邀在国内外作学术报告,2018年出席世界哲学大会。一生"烟,酒,肉,赌"四大戒,每天禅坐,站桩,练太极,修身悟道。
手机 147034798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