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傻”父亲
湘东小学 吴志勤
我抖落完伞上的雨珠,顺手挂在门口的栏杆上。这时,门吱的一声打开,父亲往外走说:“小勤,小宝交给你了,我去根叔家看店了。”我边应着欢呼雀跃扑过来的小宝,边进屋说:“爸爸,下雨你就不要去了呗,你不是说晚上并没有什么生意么,你不是已打了电话给东叔么!”爸爸说:“那怎么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根叔是托我,还是不能麻烦东叔。”我点点头说:“根叔有儿有女,有那么多兄弟姊妹都不托,偏托你,唉,那我开车送你过去。”爸爸连连摆手道:“孩子,那是人家对咱千斤的信任,千万不能失信。你不要送,在家带好小宝,我穿雨衣骑车就行。”说完,赶紧关上大门走下楼去了。

小宝粘着要讲故事,我只得带着她看故事书,心里却担忧着父亲路上的安全。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暗沉沉的书房,我立马抱着小宝快步走到主卧的窗台上,睁大眼睛贴着玻璃向楼下的沿河路望去,在几个轰隆隆的雷声和密密的雨帘中,依稀可见路上仅有的一辆自行车(父亲骑)摇晃了几下又继续昂着头向前行去……珠子般的雨点噼啪噼啪打在窗玻璃上,我的心随着一阵阵紧缩像麻花般交错扭结。唉,要是我自己坚决请假去幼儿园接小宝,父亲此时就可闲坐根叔店中,不要受这风雨雷电的肆虐摧残了。父亲已是一个70多岁的老人呀!
这次根叔脑部动手术需住院三周左右,父亲全程为根叔看店守家,还要来回奔波去幼儿园接小宝。以前,根叔好几次去外省医院看病住院,都是父亲陪同与看护。从我记事起,我家总是很热闹,很多人来叫父亲帮忙,因为父亲是村长,而且有文化。谁家要写对联,出壁单,打报告;谁家要出远门(出省、市)读书或探亲;谁想要时尚的东西……都会来找父亲。
那年,哥哥8岁,读二年级,我4岁,先是哥哥身上出现了几个红疙瘩,妈妈把他接回家照顾。一天后我也出现了跟哥哥一样的红疙瘩,这时哥哥身上已长满了,原来这是水痘在我们兄妹俩身上安了家,并很快繁衍生息。那感觉奇痒难忍,像千万只蚂蚁在身上、头上爬。医生说千万不能抓,抓破不但要发炎,还要留下疤痕。小小的我却不听一直大哭大闹,伸手乱抓。那几天,妈妈要防止我抓,又要想尽办法让我们不吵不闹,还不时要给我们兄妹俩涂药,忙得不可开交。家里鸡犬不宁一团糟,时而独奏,时而二重唱,时而声振林木的交响乐。妈妈特别烦躁不停发牢骚,你爸这家伙倒好,我忙得晕头转向,他却去繁华大上海为李国庆家买拖拉机了?
当我们兄妹俩身上终于结痂时的那天,邻居李大婶一阵风似的进来笑着说:“苏老师,你家大队长开回了一个好大铁疙瘩,后面一大箱东西,有自行车、羊毛衫、糕点等,他在分发东西呢!”我们兄妹俩一听糕点立刻一溜烟跑向村部了,妈妈气得大叫:“你们这两个家伙,只知道吃!”妈妈的话我们充耳不闻,大上海的糕点这才对我们构成了最大的诱惑,天知道是何等美味。
当爸爸骑着锃亮的永久牌黑色28自行车,载着我们兄妹俩,雄纠纠气昂昂唱着——“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后面还跟着一群手舞足蹈的小孩子。进家门时,那火爆的场景,让妈妈也不禁笑着唱着——胸前红花映彩霞……欢声笑语塞满了我们家的角角落落。
那年哥哥读初一,课堂上站起来回答问题时,突然昏倒在地。老师把他送到医院。妈妈带着我从学校请假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当我看到病床上的哥哥时,只见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我急得大哭:“哥哥,哥哥!妈妈快救哥哥!”哥哥睁开眼睛望着我们轻声说,不要紧,医生说了只要注意吃好三餐饭就不会再有事了。我用力吸着鼻子点点头问:“爸爸呢?”妈妈用劲握住我们的手,仿佛要把全身的力量传送到我们体内,叹口气说:“你爸帮林爷爷去醴陵买猪仔了。他心里只有村里这个大家,何时谁家有什么事全记在心,从不落下。他的口头禅是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我义愤填膺地哭着叫:“妈妈,我们不要理爸爸了,叫他连我哥生病都顾不上。”
“妈妈,不要哭,外公会安全到根爷爷家的。”小宝的叫喊声,打断了我的回忆,睁开眼睛,感觉自己的心都湿漉漉的了。眼前玻璃上的每个雨珠里仿佛都印出父亲那一帧帧帮助他人的画面,从20多岁慢慢地聚焦到现在70多岁。父亲的助人为乐、诚实守信,使我们兄妹俩得到了潜移默化的熏陶与教育,让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能与人为善、勇敢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