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需要自反

——行有不得  反求诸己

吴文亮

自反，即主动对自我进行反思、反省。

现代社会，生活节奏加快，许多人感到累。但这个累，并不全是身累，更多是心累。心神不宁，自然劳累。一千多年前，禅宗二祖慧可也曾就这一问题询问达摩祖师，“我心未宁，乞师与安。”我的心始终不得安宁，请求师父帮我安心。可见，即如慧可禅师，也会有心神不宁的时候。达摩祖师回答道：“将心来，与汝安！”那把你的心拿来，我好替你安。这里的心当然不是指心脏这一生理器官，而是指人的思维、意识。人本来是没有“心”的，但有了自己的思维、意识后，便自然有了自己的“心”。这个心，自己如何拿的出来呢？要想让自己心安，求医治不了，求人帮不了，只能“行有不得，反求诸己”，通过自我反思、反省、思索，才会让自己的内心安宁。

童年时，我们常常感到快乐。年岁渐长，身体更壮，能力更强，但心却像没有定锚的大船，随波起伏，摇摆不定。自己的心不受自己做主，而是随着外界环境的改变而或喜或悲，宠辱皆惊，心神不定，反而很难感受到快乐。王阳明曾诗云：人人自有定盘针，万化根源总在心。却笑从前颠倒见，枝枝叶叶外边寻。自己的心不受自己主宰，迷失了方向，向外努力，是无法解决问题的。只有向内用力，自我反思、反省，才会重新成为自己内心的主宰。

“人皆可以为尧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良知。传说，王阳明有次审讯盗贼。盗贼知道是王阳明，便故意刁难反问道：你不是说人都有良知吗？我们做强盗的每天都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那我的良知在哪？说出来，我认罪；说不出来，我便不认罪。当时，天气炎热，王阳明便让盗贼把衣服全脱了。当脱到只剩最后一条内裤时，盗贼涨红了脸，说什么也不脱了。王阳明便道：此时此刻，你感到害羞，便说明你有羞耻心，便可知你也有良知。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良知，只不过平时不注意反思，便让自己的良知被黑暗所掩藏。只有不断主动长期的自我反思、反省，才可发现良知，壮大良知，才能拨云见日，扫除黑暗，才会心地光明，做事坦荡。阳明先生去世前，弟子问其有何遗言，他从容答道“此心光明，亦复何言！”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大学》中讲“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中国文化，从本质上讲是一种道德文化。提升道德修养，本身便是一个自我反思，自我否定，自我修正，自我提升的过程。孟子举过一个例子。上古还没有葬礼时，一个人的父母死后，也像其他人一样，把尸体丢到山沟里去了。过些时候再路过那里时，恰好看到狐狸正吃着父母的尸体，苍蝇蚊虫也在上面吸吮。此时，这个人的额头冒出汗来，他的汗绝不是流给别人看的，而是内心不安的自然流露。当此之时，自我反思，自然产生向善之心，回家拿来锄头把父母加以埋葬，他的内心才重新安定。人最大的特点，便是有自主意识，有自我选择的自由。当一个人选择做了不该做的事时，内心就会不安，通过反思，如果选择向善，坚持行善，便会消除不安，内心充满愉悦，这便是儒家之乐，这便是儒家思想的关键所在。所以，提升道德修养的第一步即是自反。

北禅神秀大师曾做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漫漫人生，不可避免会遇到各类疑惑，内心产生各种迷茫。此时，不妨将视线转内，时常观照自我，审视自我，反思自我，改造自我，拭掉尘埃，点亮内心良知，照亮人生道路，真正让我成为“我”，让我主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