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牛二
文/梦回故乡
牛二何许人也？当年撒泼惹怒卖刀的杨志而被杀的那个无赖儿。牛二在阳世因名声败坏不受待见，到了阴间也是相当不受欢迎的。乃至于很多年过去，比他晚死的鬼魂都陆续托生了，他依然滞留在鬼道。做鬼时间长了，他处处吃瘪，长久吃瘪，也就学乖了，再也没有了当年的牛气，变得处处谨小慎微，甚至有些个胆小怕事了。
不怕事还能怎的？他死去上千年了，后世子孙早就把他撇到一边去了，谁还会把一个泼皮无赖当祖宗长久供着，让外人如何看待！就别说他了，多少王侯将相，死去年代太久远，也未必有后人记得。因此呢，长期以来，基本上没有谁会给牛二烧点纸钱把他祭奠，他早就习惯了做这样的孤魂野鬼。他撒泼的机会几乎没有了，耍无赖还是偶尔会有的。譬如，他常常瞅准机会，跟着一些新死的鬼魂去，或骗或抢一些散钱以度日。初到阴间的鬼魂毕竟手中还算宽裕，一般不与他计较；甚至有一些新到的鬼魂想通过他这样的老鬼头了解一下阴间的“鬼情世故”而主动奉送给他一些银钱……
话说这一年中元时节，牛二和几个死鬼正准备再去人间，想趁人们烧纸化钱之际趁乱捞上一笔钱财，却突然接到土地公的神谕：
奉城隍敕令：鉴于人间某地正闹瘟疫，各鬼魂非必要不得擅自涉足某地……违令者例照新鬼圈囿七七四十九日！
牛二听说，虽有些不以为然，还是没敢造次。那几个死鬼也有胆大的，便怂恿道：“怕什么？咱们是鬼，人间的疾病如何就传染给咱们了？这不是糊弄鬼吗？再说了，一年就一个中元节，不趁此机会收取一些儿孙后辈们的孝敬钱，这日子还咋过？咱们只要偷偷地去就好了……”
见他说得有理，众死鬼的胆子便壮了些，乃结伴前往人间。牛二已经打饥荒好几个月了，饿得面黄肌瘦，走道都打晃，那是相当有必要出这趟门的；关键是还有那么多鬼魂都要去，法不责众嘛……他也就放胆尾随其后，准备见机行事了。
中元节本是鬼魂们的狂欢日，世间人为了供奉祖先，总会多摆供品，多烧纸钱，连孤魂野鬼们都沾光得好处了。可今年的节日稍微有些冷清，人间虽然依旧弄得很隆重，前往享供的鬼魂却不是很多。那些凡人如何知道个中缘故，该咋的还咋的。只见那路口河边，抑或家庙宗祠，到处纸钱乱飞，香火不断。
牛二跟在众鬼身后，又捞取了不少银钱。几个鬼魂收取完自家儿孙的供奉，还想去别人家捡些便宜。牛二便劝阻道：“各位哦！我看差不多就行了吧，咱们可是偷偷溜出来的，应该见好就收，早来早回才是……万一回去晚了让土地公给逮住了，可不是玩的……”
那几个鬼魂哪里肯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冷笑道：“听说当年你也曾是英雄一世的人物。怎么做了鬼倒变得胆小怕事起来了！足见传言不可轻信！你要怕犯事自己先回去好了。有财不发那是傻子，咱们还要大干一场呢！”然后就没谁再搭理他。可不是，遍地都是纸钱，众小鬼捡钱都忙不过来，忒烦别个在耳边叨叨个没完……
牛二没奈何，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思前想后：既然自己已经弄了不少纸钱，大约也够这下半年用的了，何必自找麻烦！想到此便独自回去了。其实，他也没别处可去，回到阴间还是随处飘荡，无家可归。
他这刚回到归属地，就有俩鬼差过来逮住他，扭送到土地公跟前。土地公气得吹胡子瞪眼，愤恨道：“好你个牛二！胆子肥了啊？我发下的通知你全当耳旁风，不把我土地公当干部是吧？”
牛二忙分辩说：“土地公息怒，您老人家不能只抓我的典型啊！我是跟着别的死鬼去的，这不我还先回来了呢，他们可是还在人间抢钱噢——您应该管管他们才是……”
土地公一听更火了：“你还有理了！应该管谁用不着你教我！人家有子孙供奉，回去看看原是应当的。你跟了去捡便宜，倒还理直气壮了！来呀，把他给我关起来！”
鬼差们答应一声，不由分说便把牛二推进了黑屋子。牛二虽觉冤屈，却也无可如何。正在懊恼呢，立时又有几个鬼魂被关了进来，也都是乱窜的罪名。
不久后，被关进来的鬼魂越来越多，大家骂骂咧咧，叽叽喳喳发着牢骚。屋子里变得吵吵闹闹，拥挤不堪。那些孤魂野鬼们这回不再孤独了，而且都有了住处。只是他们自由散漫惯了，挤在这么个小黑屋里，也有些难受。
被挤到墙角的牛二，不声不响，没精打采。对于未来，他已经没有了想法。躺平，慢慢忍受那点小小磨难，于他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了。
2022.08.13于东营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