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老二,分数下来了没?考得咋样?”大嫂问道。
“不太理想,才考了570多分”老二边啃瓜边答。
“听说今年高考题又难又刁,难不成出卷老师专挑别人不会做的题出?”大嫂军师似的猜道。
“哪年不都这样,不难,不都考上了?要说难,还考那么多文状元理状元,省状元市状元?北大清华抢着要?”老大呛她。
“哪年哪里没几个冒尖的?网上叫他们是别人家的孩子”大嫂顶他。
老二只管啃瓜,傻笑。
“今年考试科目多吗?”老大扭头问老二。
“老样子,语数英,文综合理综合”老二回答。
“和我当年差不多”老大感叹。
老大也是老牌高中生,学习优秀。夲以为考上大学是老太婆捏鼻涕---十拿九稳,可天不随人愿。考前一个月,重感冒,发烧头晕,四肢无力。严重影响了他的临场发挥。可惜了,可惜了,他的班主任心痛不已。家贫,已无力供他复读。
“哥,嫂子,这个分数只够上三类,我不甘心,我,我想复读”老二低着头,小声说。
大嫂和老大对视一眼。
家里的条件都清楚,妈走的早,爹身体不好,老哮喘,一喘起来山呼海啸,打针吃药都要掂量着计划着来。家底都掏空了,复读,可能吗?
“我同学亲戚办了个补习班,让我去兼职辅导,我想去挣点秋季学费”,老二补充道。
“也行,等秋季粮食卖了,还有家里那两头猪也卖了,给你凑点,能凑多少算多少,其余的,再想办法,活人还能叫尿憋死?”老大对老二说,同时自言自语道“决不能再走我的老路”。
“嗯哪,他叔,你使劲读吧,咱家就你是那块料,我和你哥早商量了,支持你。亲兄弟不相帮,让别个看笑话”大嫂接腔道。
老二眼眶有些潮,嗓子眼酸酸的。
“哪一科弱些?”老大问。
“英语”老二说“总分150分,才考102分,其它科还行”
“弱科,咱不怕,只要功夫深,铁棒还能磨成针呢。世上无难事,下功夫咱补上,堵住这个窟窿”老大说道。
“嗯,晓得了”老二点头。
“咱家老二一看就是个大学生料,”大嫂夸赞道“哪天考上大学,上个研究生博士后啥的,有出息了,也给咱家领个金头发蓝眼珠的外国妞弟媳回来”大嫂打趣道。
俗话说长哥如父长嫂如母,家贫出孝子,薄寒的家庭磨练人的禀性。成熟稳重的老大,老早就挑起了家庭大梁,豪爽明事理的大嫂是他的好内助!
老二的脸红得像猴腚。一边低头吃瓜,一边嗯嗯嗯的点头。
看着他的窘相,大嫂咯咯咯地笑开了,还用手点着他脑壳。
老大把吃剩的西瓜皮扔到地沟里,笑咪咪地看这叔嫂俩逗趣。
“别逗了,看老二跟个大姑娘似的,害羞呢”老大笑着说。
大嫂笑得更大声了。
“谁在浇地?田埂垮了,水流到干沟里了”一个过路人大声喊。
老大和大嫂一激灵,几乎同时弹跳起来。“快,堵漏洞”,边说边拿着锹直奔苞谷地。
堵漏?……对,堵漏洞!老二也反应过来,紧随其后。

三
好不容易堵住了窟窿,几个人累得腰酸背痛,狼狈不堪。哪凉快,到哪歇着去!
太阳更大了,天空中见不到一丝云彩。一点悠悠风,助长了热浪翻滚。天似蒸锅,笼罩四野。真个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蔫脸腊黄。
老大脱下湿透的汗衫,拧起来,汗水哗哗地往下流。“这鬼老爷儿,没完没了啦”他边拧水边诅咒。
老二像斗败了的公鸡,无力,一放下锹,咕咚咕咚,先喝下一大瓢凉绿豆汤。
几个人坐在小树的花荫凉下,疲惫不堪。
老二一边揉着疲乏的双腿,一边茫然地望着天空。
大嫂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老大,往老二那边努努嘴。此时的老二,脸晒得通红,一缕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上,大口喘气。
也难怪,长这么大,老二哪干过这种体力活?
“老二,咋样?吃的消不?”大嫂问。
老二稍扭下头,擦擦汗,“没事儿,嫂子”
“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老大望着老二说。
“晓得了”老二点点头。
“记得小时候,娘常对我们念叨:小时读书不用心,不知书里有黄金,知道书里黄金贵,夜点明灯下苦心”,一提到娘,老大眼眶就红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古人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个理”大嫂补充道。想打破沉寂的气氛。
老二擦擦眼镜,眼眶也是红红的。
“哎,对了老二,听菲菲说,你会写诗,还在那啥……啥……平台上发表了?”,大嫂很会调节气氛,转移话题。
菲菲,老大的女儿。放暑假这几天,天天黏着二叔,讲故事,做难题。不知啥时看到老二发表的诗作,宣扬了出去。写作投稿,是老二在紧张的学习之余,消遣排忧的方式之一。
老二转过身来,抿下嘴唇。
“中华文学社”,老二说明。
“念个听听?”大嫂快人快语。
“写着玩,没啥好念的,羞人”老二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儿,都自己人,念一段”大嫂紧追不放。
老大把拧干水的汗衫搭在直立的锹把上,也转过身参与进来。他笑咪咪地看着老二,“来一段”他说。
老二推推眼镜,清清嗓子。
他二人鸦雀无声,静静地听着。
《抗旱之歌》
……
汗珠摔地碎两瓣,
只恨赤日炎,
大地干裂禾苗干,
为了二寸半,
抗旱,抗旱!
日复一日年复年,
流泪又流汗,
战天斗地苦也乐,
不论女和男,
抗旱,抗旱!
…………
田野里,老二抑扬顿挫的诵读声,随着悠悠风,飘荡到很远,很远……
---END---
2022.08.10.襄阳